卫兵如释重负:“好的好的,您快进去吧。”
他进了营帐,先是看见一桌没动过,早已经凉掉的饭菜,然后扫了一眼床榻,没看见人,遂绕到沐浴的屏风后。
屏风上挂了一件被血色浸透的白衣,萧望舒面色苍白,静静地靠在浴桶边。他的眼帘闭阖,长睫低垂着,乌黑的长发铺满了水面。
沈今风放轻了脚步过去,手指探了一下水温,发现有些凉了。圣上应该是太过疲倦,洗到一半就在浴桶里睡着了。整整一个黑夜不眠不休地杀敌,换个铁人过来都扛不住。
他把萧望舒背起来,挪到了床榻上。然后用布轻轻地擦拭过水迹,最后给圣上盖好被子。
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此时营地里的后勤兵和军医也很忙碌,沈今风没有惊动他们,自己烧了一桶热水草草地净过身,再拿了一些伤药回来。
萧望舒毕竟是投入战场近身作战的,一整夜下来没有重伤,外伤却受了不少,甚至有两道血肉翻卷,深得几可见骨。
萧望舒此时面容苍白,失去清醒时从容的气度加持,依稀浮现出了几分幼时清弱的模样。
给伤口上药的时候,沈今风看见他无意识地蹙起眉头,心口蓦地揪紧了一下。
他并不感性,对他来说过去的事都已经揭过,重要的是他们的现在和将来。
但此时看萧望舒静静地睡着,他忽然有一点心疼。
他上完了药,把东西收拾好,然后躺在了榻的另一边。萧望舒的伤口没有愈合,这个时候最好不要碰到。
然而沈今风睡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是被萧望舒抱进了怀里。他稍稍动了一下,后边的人轻声问:“醒了?”
沈今风嗯了一声,回头:“你放开我,一会儿把你伤蹭到了。”
萧望舒轻轻地摇了摇头,垂眼望着他笑:“朕想和你贴贴。”
沈今风:“……”
“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他想了想,还是叮嘱“那你小心一点,别把伤碰到了。”
“朕知道。”
他也怕把萧望舒弄疼了,难得安分地躺着,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沈今风问:“圣上,你的伤……很疼吗。”
萧望舒想说无碍,但又不想骗他,一时沉默了下来。
沈今风大概懂了。药已经上过,他没有其他的办法能让萧望舒不疼。想了一会儿,他道:“你知道吗,其实按照正常的时间来算,我们喜欢彼此是不分先后的。”他是因为萧望舒才回到熙朝十年,而那时的萧望舒还不认识他。
萧望舒不知他为何说起这个,轻轻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沈今风笑了一下:“我是想说,我也一样的喜欢你。”他很少说这样的话,但此时此刻,他觉得把这些话说出来,能让萧望舒开心。或许伤口就不觉得那么疼了。
萧望舒听完,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唇角弯出点笑:“十一。”
沈今风:“嗯?”
“朕想对你做一件事,很久了。”
沈今风:“?”他和萧望舒之间,还有什么没做的吗。
“那你做一个,我看看。”
萧望舒:“好。”说完,修长的手指扣住他的衣裳,轻轻褪了下来。萧望舒垂着眼,在他肩头白皙的皮肤落下一吻。
这个吻渐渐地加深,直到在上面留下了一个淡红色的印记。
萧望舒缓缓退开,带着他的手指摸上去:“你看。”
沈今风侧过脸看了一眼:“就这样吗,没别的了?”他还以为什么,原来是吻痕。
萧望舒见他的神情并不排斥,轻轻地把他翻过来,埋首在他的颈窝里,声音模糊:“要很多个。”
……
一年后。
羌国王城被破,将士们陆续押出战败的皇室成员,将他们送进看守俘虏的囚车。
大熙的军队在城郊集结,雪白华贵的骏马扬蹄前奔,载着主人来到城门的前方,隔了一道护城河缓缓地停下。
在将领们崇敬的注视中,他们的君主高高坐于马背,张开金色的长弓,一箭射下了城楼之上羌国破败的旗帜。
旗帜插着箭矢坠落在地。
而后挂上了崭新的,代表大熙国土的旗帜。
在荒漠中的一场恶战过后,羌国兵力损失惨重,很快就成了强弩之末。因为阿勒耶带回的情报,他们向大熙发起入侵,没想到最后被反过来一举攻破了边境。境内的城池也在一年的时间里陆续陷落。
如今王城被破,羌国彻底战败,而他们的每一座城池,自此都划入了大熙的版图。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陆匀驭着战马上前,恭敬道:“启禀圣上,派驻在这里的守军已经安排妥当了。”
萧望舒颔首,看着城楼上飘扬的旗帜:“让他们即刻准备启程,明日一早班师回朝。”
陆匀:“您是说,明日就启程返回上京吗。”底下的将士问题倒是不大,不过陆匀觉得如今一切安定,圣上其实可以先在此歇息两天,再启程返京。
萧望舒唇角扬起了一点:“朕有些……等不及了。”
陆匀没有听懂:“圣上,什么等不及?”
萧望舒失笑,垂下眼摇了摇头。陆匀虽然不懂,但他觉得这一年里,圣上好像越来越喜欢笑了。大约是连战连捷的缘故,他们的君主比出征之前更加意气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