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延长睫垂着,遮住眼底晦暗的眸色。
他不是没有看过顶尖的医生,而是一次又一次,希望破灭之后的失望,甚至绝望,才是最折磨人的。
医生也说过,如果做开颅手术,百分之三十的成功几率,稍有不慎,可能会导致他的症状更加严重,甚至有可能失明。
与其如此,倒不如直接放弃希望。
他已经这样度过了十几年,早就习惯了。
终于,静止几秒后,殷延抬起眼直视着她,薄唇轻启:“没必要。”
他的语气有些冷淡,又或者说在外面的场合里,他基本都是这副模样。
苏时意噎了一下,被他这三个字刺得有点委屈,有点气恼。
她不想看他就这样一直生活在黑白灰的世界里。
可他自己都放弃了。
苏时意有点生气,却又忍不住心疼他,情绪复杂纠结到自己都受不了。
一直到吃完饭上车,她都没主动跟殷延说一句话。
她气得是他破罐子破摔的态度。
心疼的是..他的眼睛。
两个人各自沉默着,后排的气氛低沉沉的,司机和前排的许恒瑞大气也不敢出。
殷延揉了揉眉骨,想要去牵她的手,立刻就被苏时意躲开了。
她别着脸不看他,耳边垂落的几缕碎发,手腕上还带着昨晚他送给她的手链,晶莹剔透的钻石光芒映在她白皙的手腕上,很漂亮。
他的声音有些无奈,“生气了?”
苏时意才不想理他,转头看着窗外的风景不说话。
等车一停稳在楼下,苏时意就立刻下了车。
殷延也紧跟着下来,忽然伸出手,拽住她的手腕。
“别闹了。”
听见这句,苏时意呼吸一梗,立刻反问他:“你不是说我没必要管你吗?我的确没必要管你,身体是你自己的,听或者不听,也都是你自己的事。”
从下午听到殷子墨说的那些,殷延小时候被绑架折磨导致色盲开始,她心里的那口气就一直憋着。
怎么能轻易放弃治好的希望呢。
他根本就一点不在意自己。
越想越气,苏时意挣开他的手,脚步飞快地上楼了,连头也没回。
这场架吵得突然,殷延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不太理解为什么她会突然这么生气。
旁边花坛上坐着的一个小男孩早已经盯了他们许久,围观了一切。
看着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独自一人站在那,身形怎么看怎么可怜,小男孩忍不住朝他走过去,扯了扯他的衣角:“哥哥,你是惹那个漂亮姐姐生气了吗?”
殷延蹙眉,眉心升起一点烦躁。
“嗯。”
小男孩摇了摇脑袋,一副小大人说教的语气:“我爸爸也总惹我妈妈生气,他整天抽烟喝酒,我妈妈总骂他,他的肺都要被抽成黑色的了。”
“但是妈妈都是因为关心他的身体,要不是妈妈爱爸爸,换个人她才懒得管呢。”
闻言,殷延眸色微滞,眼中划过一瞬间不易察觉的无措。
苏时意现在是他的女朋友,也会是他未来的妻子。
所以,她是在关心他。
他一个人惯了,冷冷冰冰地活着,鲜少收到身边人真心实意的关怀,以至于他不习惯被关心,于是下意识地抗拒。
色盲的事,是他心里结痂的疤,他不愿为人所知的过往。
那些不太好的过去和不堪,不够完美的自己,他并不想暴露在苏时意的面前。
可这样的抗拒和封闭内心,只会一点点推开她,会让她觉得,他没有给她任何安全感。
殷延抬头望着某一处亮着灯的窗户,就在他驻足许久,刚准备上楼找他时,就看见窗户里的灯熄灭了。
他的脚步骤然顿住,路灯下,男人的身影被扯得很长很长,孤寂又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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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三天过去,两个人再次陷入冷战,殷延连续几天往苏时意这里送花,苏时意却始终不为所动。
她的态度也非常明显。
只要殷延不答应去看医生,她就一直不打算理他。
心疼他是真的,生气也是真的。
哪怕希望再渺茫,她也得逼他去试一试。
这天下午,苏时意正坐在办公室里,电脑上正在查和色盲手术有关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