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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误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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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误的河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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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快感觉李景恪不是在说笑,然后下了床,不得不在李景恪的目光注视下重新开始找一遍,他拉出箱子打开哗啦啦翻起来,桌上、杂物柜上还有衣柜里通通翻了一遍。

找不到的东西再找还是没有,池灿穿着一件薄睡衣在屋子里像无头苍蝇一样打转,神情木讷,眼角有些发红。

李景恪不清楚是胸前的伤口在痛还是心脏,他知道这很没意思,因为有某种东西正在隐秘之中如大厦将倾,于是随便找个借口为难池灿也是在为难自己。

他让池灿停下来,不用找了,回来睡觉。

池灿重新躺回床上,俨然是李景恪所说过、所希望的那种最懂事听话的弟弟。

黑暗里,李景恪不能侧躺,听见连续不断翻来覆去的转动声,他喉结动了动,对池灿说道:“过来。”

池灿骤然不动了,李景恪撑起胳膊靠近过去一点,刚刚被池灿用翻身产生的噪音盖过去的鼻息声像一双轻柔的手,覆住了李景恪的心脏。

都不用再猜测,就知道池灿又偷偷在哭。

李景恪再次说:“池灿,睡上来。”

池灿听从了命令,睡上去后躺在大床的边缘,知道李景恪这是在可怜他,也许多哭哭李景恪会心软得多一点,但池灿其实是不想哭的。

他感觉胳膊一下被握得很紧,模糊的眼前晃过黑影,李景恪周身的气息笼罩过来,他猝不及防被李景恪搂进了怀里。

“就是找不到了啊,”冷冰冰的身体触碰到温暖的那一刻,池灿一瞬间崩溃出声,“我又没有撒谎骗你,也没有藏起来,箱子就在那里你去翻——”

“找不到就找不到了,以后买新的,”李景恪拽着他的衣袖帮他擦干净脸,头疼地说,“每天睡觉都这么哭,别人都以为我怎么虐待你了。”

“都买新的么,手表也买么?”池灿问道。

“买,”李景恪失笑,哄骗般说,“等哥手好了,也给你画,什么款式都行。”

李景恪少见地在哄他,池灿抹了抹眼睛,很知道下台阶,轻易选择了和好。

“这还差不多。”

第39章 奇形怪状的种子

李景恪的伤好得算快,在家无所事事修养的这段时间倒成全了池灿,池灿回来还隔着老远,就开始喊:“哥我回来了!”

不仅能确保李景恪会听见,估摸着声音穿透了整栋楼,上上下下全听见了,对面二楼在走廊炒菜的阿姨探头出来一笑。

池灿每天在楼里进进出出也会碰上那些不太相熟的邻居,总是为了显得有礼貌而笑笑了事,然后直奔家门;偶尔对方悠闲时也跟池灿打招呼,池灿仰着下巴努努嘴,跟以前对着那群热情过头的亲戚长辈一样应答几句,简简单单就能应付。

对长相出挑又开朗活泼的孩子,大人们总是更喜爱的。

在筒子楼里住得稍久的人多少都知道一些李景恪的事,在他们眼里李景恪就属于不务正业的那类混混,需要避开,省得惹上麻烦,是扯起嗓子教训自家混小子时的反面教材。但他们也都知道一楼对角上住着的那个不好惹的年轻人有个性情截然不同的弟弟,不免扯扯闲谈,背地扼腕叹息。

池灿才不会知道这些,对从前听见的各种流言蜚语反而鄙视起来。他们仗着池灿初来乍到,把话说得头头是道,却是毫不负责的,已经都比不过池灿对李景恪的了解。

无论如何,李景恪不是他曾经想象的那么无情。

也许李景恪给别人留下的都是坏印象,但唯独在池灿心里播撒下了奇形怪状的种子,像让他们重新交织在一起的、流动突变的人生一样复杂绮丽,稍不留神就会疯长过界,朝生暮死,又生生不息。

种子的主人仿佛只想养大池灿,却不愿意给种子浇灌,可它还是躲在隐蔽的血肉里扎了根。

不过他想起许如桔那天略带失望的眼神,心像被针扎了一下,李景恪听见他说的那些赌气话的时候,会不会也对他失望过?也像他伤心的时候那么伤心?

池灿睡在半夜会发低烧出冷汗的李景恪怀里一动不动的时候就明白了,哥哥和他一样,冷漠坚硬的外壳下是血肉之躯,会觉得痛,也需要他的爱这种东西。池灿单方面这么笃定地觉得。

所以他屏住呼吸,颤巍巍伸手去擦那些汗珠,像李景恪给他擦眼泪。

李景恪那天答应过要给他买新存钱罐和手表,虽然一时不能兑现,但池灿拿着这张口头支票还挺满意,连看此时此刻手上带着的米老鼠手表都觉得突然变顺眼好看了。

晚上吃了饭,做完大部分作业,池灿有些累了,收着课本小小叹了口气,在休息间隙抬头去看李景恪。

自从李景恪晚上终于不再打寒颤发冷,外表看着利落清爽的样子才不算骗人了,池灿偷看还没有两下,李景恪感应一般,眼都不抬地问道:“又困了,想睡觉了?”

“没,”那眼神还是很有威慑力,池灿战术性喝了口水,还是犹豫着说了,“哥,你这几天请假都没去上班了啊。”

李景恪看向了池灿,电脑上显示着某批原石起货后的雕刻稿。

他这几天都没去那家厂子里上班了。其实根本不存在请假这回事,之前李景恪为了池灿耽误那点时间已经被表达过不满,更不要说在厂里上班请假不来这种事。

厂里的一天不来就等同解聘,连通知都是直接省了的。李景恪也省得再跑一趟。

没资格生病但有判断力换份活干,他无所谓做什么别人怎么看,一件事成与不成只看他想与不想。

可他没那么多想与不想。

被扔进斗兽场的野兽只会在死与不死中发自本能地走向必然的那条路,必然地眯眸傲视一切,不可触犯地活着。

那一年从丁雷的会所出来后,李景恪在家具厂草草度日,无趣单调的生活反而令人眷恋,直到死好像都可以。这也是自由。

但现在他无法再麻痹自己独善其身,池灿干净光洁的脸很柔软,使完小性子贴过来热气腾腾,眼里流露着生涩又直白的期待,阳光好像永远灼灼地盛在他的眼睛里,引诱李景恪想要抓住,那是某种一闪而过的蓬勃的欲望和希望。没有人不想过更好的生活,池灿也是,李景恪依然得走向必然的路,将凡他想要的绝对控制在手中。

于是时隔将近大半年,李景恪白天已经拨过电话,联系了曾经提供给他过一次千载难逢机会的沈老板。

对方没有多言,似乎等这通电话等了足够久,十分爽快地发来了不变的邀请,各取所需自然没有再拖延的必要。

李景恪看着池灿,手里随意点了点鼠标,哼了一声说:“不去上班不是正合你意?”

“如果你能永远不上班当然好了,”池灿边掏出留在最后的轻松的默写作业,边犹豫了一会儿,“但好像不可以……我就是想问问,家里还有钱么?还有多少钱?”

“来探我家底了。”李景恪说。

池灿脱口而出嘀咕道:“你家就是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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