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很快就为自己的笑付出了代价。
椅子被人猛得一扯,他重心不稳差点摔下去,抓住桌子又不小心碰倒塑料杯子,满杯啤酒哗啦啦洒了满身,浇湿皮肤,几滴酒沫飞到衣服上。
“让个位置。”
闻朔拖着椅子见缝插针,刚好在徐嘉宁和胡杨中间坐下。胡杨是闻朔大学学弟,两人关系不错,刚回过神准备对着闻朔破口大骂,就瞥见闻朔给旁边的徐嘉宁夹一筷子青菜。
可真太他妈稀奇了。
初见闻朔,胡杨就觉得他是个能招蜂引蝶的,妥妥痞子渣男没跑。后面也真如他所想,闻朔作风散漫没个正经,但这混不吝偏偏能力强得吓人,混得让老师们又爱又恨,而学校里也的确有一堆女生追着闻朔跑。
但他偏偏没见闻朔碰过一个人,有不怕死凑上前的只有一句回复:
“老子有女朋友。”
嘴上说着有女朋友,可胡杨认识闻朔以来根本没见他身边有过人,活得像个性冷淡。
今天这样还是头一回。
徐嘉宁看着盘子里面的青菜有些心动,她吃饭向来规矩,面前有什么就吃什么,也不太挑食。餐桌上青菜分了好几盘,但偏偏离她都很远,够得着的基本上就是海鲜,她馋那盘青菜很久了。
但碟子里的菜偏偏又是闻朔夹的,一堆人目光灼灼聚集在她身上,眼神暧昧,又让徐嘉宁不太想碰。
盘子被人推动,在桌子上发出涩耳的吱吱声,她胳膊触上一片清凉,紧接着眼前出现一双长筷子。
“用的公筷。”
因为闻朔强行挤进来,两个人离得很近,动辄衣料摩挲,皮肤相触,徐嘉宁一动不动,薄薄的脸皮被男人的气息烧得烫红。
闻朔笑得没脸没皮,对周遭的目光浑然不在意,偏头又靠近徐嘉宁一寸,眼底满是恶劣的笑,压低嗓音道:“不吃是在想什么?”
“间接亲吻?”
徐嘉宁本来没想什么,只是不想和闻朔再有所牵连,结果一迟疑反倒被他扯出来无边风月,身边的唐颖眼神越来越不对劲,她硬着头皮夹起青菜咽下去,然后放下筷子警告看闻朔一眼。
“我吃饱了,去帮忙洗碗。”
没等唐颖说什么,徐嘉宁保持镇定起身,快步往厨房走去。
厨房里面没有人,她暗自松口气,把头发重新扎好低头开始洗碗。没有闻朔她也打算早点离席,闻着清新的洗洁精香气,她翻江倒海的胃逐渐平静。
把一只碗沥干水放在柜子上,赵乾从门外走进来,“小徐老师好。”
赵乾也住在村长家,入住开始就对徐嘉宁嘘寒问暖,态度殷勤。徐嘉宁一开始以为他这样是因为想咨询出国留学的事情,可后来就逐渐觉得不太对劲。
老师和学生的关系让徐嘉宁拒绝人束手束脚,害怕伤害学生自尊心又不敢直言,只能尽量忽略他的示好,微信也只回答学业相关问题,其他全当做没看见。然而这种避之不及的态度反而让对方越挫越勇,徐嘉宁整天和唐颖在一起就是为避免和赵乾单独相处,谁知道今天还是被他抓住了机会。
“老师是饮食不习惯吗,你脸色不太好,”赵乾递给她一杯水,又从兜里摸出一盒薄荷糖,“需要吃几个缓一缓吗?”
徐嘉宁下意识想要拒绝,眼睛不经意略过门口,却发现闻朔站在那里,单手插兜靠在门框上,手里也拿着一盒糖。他脸庞落下一层阴影,情绪未名,只有一双眼睛又亮又利紧紧盯住她。
徐嘉宁说不明白那种情绪,带着势在必得却又含着某种深沉的东西。
但这和她没有关系。
“谢谢你。”
她收回目光,对赵乾清浅一笑接过糖果盒,倒出两粒放入嘴里。
铁皮盒哐啷落在空荡荡的垃圾桶里,男人的身影就此消失在视线中。
正好有人走进厨房,不小心踢到门口的垃圾桶,里面站立的盒子跌倒,声音清脆,啪嗒一声即止。
好似某根彻底崩断的丝弦。
*
不想吃归不想吃,徐嘉宁半夜还是被饿醒了。
她在睡意外面披了一件薄外套,没有惊动唐颖小心翼翼离开屋子。
已经是深夜,周围黑漆漆没什么光亮,只有几盏小灯亮得昏黄,照起来雾蒙蒙的。
徐嘉宁打开手机手电筒摸到厨房,手电筒照亮的范围有限,再加上灯下黑,她并没有看到自己屋子不远处坐在石阶上吸烟的男人。
厨房里面灯光隐隐,推门而入有老人家在里面淘米。听到徐嘉宁说晚饭没吃饱,急忙擦干净手准备给她做饭,徐嘉宁不好意思麻烦他,最后被老人硬塞了一些蔬菜还有米面,直说有事喊他。
“徐老师,我家小孙子上课回来特别高兴,谢谢你们啊。”
紧紧抓着徐嘉宁的手,老人家语气激动,最后拄着拐杖慢慢离开了。
厨房里面没有电饭煲,徐嘉宁又不会用大锅闷米饭,于是把面粉倒进盆里准备和面做面条。她盯着网络教程上的“适量”二字慢慢加水,结果太过谨小慎微,和出来的面团又干又硬,根本拉不开。
右手刚才一直拿着杯子一点点倒水,眼下酸得不行。徐嘉宁拭去脸上的汗,用手揉酸软的肩膀,回想以前齐牧做面条的场景,当她准备松手继续做时,一只手冷不丁覆盖在她的上面,然后她被推离灶台。
愣愣站在一旁,徐嘉宁眼睁睁看着闻朔捏几下面团,开始熟练加水和面。原本在她手里格外不听话的面团很快变成一根根匀称的面条,灶台轰轰作响,面汤咕嘟咕嘟冒泡,香味飘了出来。
男人动作很利索,他叼着烟用筷子搅开面条,慢条斯理往里面放青菜叶和调料,平日里轻佻浪荡的人就这样沾了点居家气息,只是眉眼间仍旧压着股痞气。
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徐嘉宁看他这样忙着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问:“我可以帮什么吗?”
闻朔放下筷子偏头看她,手指轻轻弹了弹烟灰,眉头饶有兴致挑起,声音懒洋洋的:“快做完了才问?”
一时语塞,徐嘉宁转身坐在旁边的小桌前,心不在焉刷手机。似乎是因为理亏,她比起白天少了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柔软的发丝一缕缕顺着肩膀滑落至胸前,闻朔拿筷子的手一用力,夹断的面条掉落在锅里,溅起细小的水花。
“你不吃吗?”
面条咸淡适宜,上面还卧着一颗金澄澄的荷包蛋,徐嘉宁咬了一口,抬头问对面的闻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