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挤进来一阵风,湿润的风一吹,她耳侧的碎发被扬起,黏在眼睛上,扎得她眼睛直眨,她下意识抬手将它拨开,却先触上一片温热。
眼尾黏连的发丝被摘下,男人探过身,手指顺着下巴穿过来,手掌看起来正在拢住她的脸颊一样。
男人手指收回来时,不经意蹭过她下巴的软肉,很轻很轻,却让她心脏猛得收缩,连带着呼吸也停滞片刻。
明明是在正常不过的动作,可放在闻朔身上硬生生透出股欲感,以至于徐嘉宁从他的眼神中莫名产生一股错觉。
——一种被人珍视的错觉。
谁都有可能,但这种情愫绝不可能出现在闻朔身上。骄傲恣意如他,向来习惯被人追逐追捧,何曾屈尊降贵主动珍惜过其他人。
徐嘉宁稳下心神继续开车,然而任由她如何认真,眼角留下的触感却总是挥之不去,甚至在脑海中愈发清新,隐隐发烫。
悠扬动听的音乐循环播放,车子里格外安静。
*
下午两点半,一辆迈巴赫停在徐嘉宁家楼下。
雨势渐收,打开车门时徐嘉宁下车险些腿软摔倒在地,绷着身体一路开过来,乍然卸力只觉得浑身发酸。
还要抽空去练练车,她胳膊搭在车门上撑起身子,揉着酸软的小腿想。
小区年头久远,住得大多是老人,还有不少是江城音乐学院的老师。进入单元门口,徐嘉宁正巧在电梯碰到一位老师,姓隋,恰好还是钢琴系教授。
“小徐,这你男朋友啊?”
隋教授手里拎着好几袋子菜,像是刚从菜市场回来。瞧见她拿得费劲,徐嘉宁上前几步接过来,接过还没拎多久又被旁边的闻朔拿了过去。
“哎呦,”隋教授推了推老花镜,眉目和善道:“小伙子还挺会疼人的,不错不错。”
徐嘉宁面试那天,这位隋教授正好是面试老师之一。小姑娘性子文静谦虚,瞧着软和,说起话来却不卑不亢,有股韧劲儿,很受隋教授欣赏。
“不是男朋友,”电梯门正好打开,徐嘉宁等隋教授走进去才跟上,笑了笑声音温和,“就是普通同学,过来有点事。”
并不是没有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但徐嘉宁没有在意,坦诚而又干脆在两人之间划清界限,将重逢不久的暧昧不清彻彻底底撕碎,不剩分毫。
电梯经久失修,头顶的电灯明明灭灭,闻朔神情晦暗,站在角落里拳头攥紧又松开,舌尖泛上股苦意。
不论从前,今时今日他们的确只能勉强称得上是同学。
连同班同学也算不上。
眼睛慢慢眨了下,隋教授毕竟也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哪里能看不出徐嘉宁和闻朔之间的暗潮汹涌。她也没尴尬,反而抓起徐嘉宁的手笑着拍了拍,“那倒是我看走眼了。”
年纪越大,愈发热爱生活。隋教授指着袋子里面的蔬菜,拉着徐嘉宁慢慢说怎么做。可怜徐嘉宁做饭多年,在厨艺却仍旧一窍不通,只能强笑着连声应答,直到人离开电梯才舒了口气。
电梯门闭合继续上升,闻朔和徐嘉宁一人站在一角,堪堪不过五步距离,却好像隔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狭窄空间安静得过分,空气在一粗一浅的呼吸声中变得稀薄。
离开电梯走到家门口,徐嘉宁拿出钥匙准备开门,闻朔指了指不远处的廊道,嗓音低低得发哑:“烟瘾犯了,先去抽根烟。”
徐嘉宁点点头先进去,关门前她抬眼朝着走廊看一眼。窗户打开,凉风猛烈往里灌入,闻朔低头咬着一根烟,坏掉的感应灯沉默未亮,吧嗒一声火机着火,嘶嘶着点燃香烟。
火光微弱,映照着男人沉默冷峻的侧脸,他微微眼皮垂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家里有些许凌乱,徐嘉宁先去洗了个澡,稍微收拾后坐在沙发上等人进来。结果等来等去,没等到闻朔敲门,却等到了齐牧的电话。
他似乎在外面,话筒传来车水马龙声,吵得徐嘉宁稍稍移开手机。
“我今天下班早,一起去买菜?”
“想吃什么自己挑,我没工夫替你想。”
齐牧没回国前,兄妹两人经常周末一起出去买菜,徐嘉宁虽然做饭不怎么样,挑菜水平却不错,齐牧跟着去只需要充当免费劳动力,完全不用费心思。
知道齐牧又想偷懒,徐嘉宁开玩笑:“你这可是谢礼,还要我过去给你当苦力吗?”
“不过来也行,”齐牧笑了声,手肘撑在方向盘上,一下下捏着眉心,语气温和着威胁:“那我这次就做西瓜炒肉。”
菜名一报,瘫软在沙发上的徐嘉宁猛得坐起,“我和你去买菜!”
无怪她如此紧张,之前徐嘉宁犯懒补觉,齐牧拉她去买菜也没理,只以为他那句西瓜炒肉是随口威胁,结果当天晚饭餐桌上真的只有一盘西瓜炒肉,难以下咽到徐嘉宁很长一段时间对西瓜敬而远之。
挂掉电话发现闻朔还没来,徐嘉宁推门出去找他,刚踏出几步闻朔正好掐灭烟走过来。他身上的烟味很浓很重,烟盒拿在手里,扁扁的所剩无几,而徐嘉宁记得刚拿出来时还是满的。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徐嘉宁用剪刀小心翼翼拆开纱布,血液有些凝固,撕开处理时黏连的伤口处发疼,闻朔皱眉一声不吭,徐嘉宁看他一眼,“疼记得说,我轻点。”
棉签沾上碘伏,徐嘉宁抓住闻朔的手轻轻点着上药。她头发长了不少,碎发落下蹭过闻朔指腹,带起一阵酥麻的痒感。
室内只有他们交缠的呼吸声,低头时发丝滑落,徐嘉宁一小截后颈露了出来,又白又细,容貌透明可爱。她刚洗完澡,身上的家居服有些宽大,俯身领口滑落,小巧精致的锁骨连带着若隐若现的浑圆看得分明。
只是不经意扫一眼,闻朔喉咙便一阵干痒,眼底堆满浓黑的墨。
嗓音暗哑,他漫不经心说了句疼。
徐嘉宁动作又轻上不少,抬眼与他的视线相撞,“这样还疼吗?”
睫毛纤细,一张脸不施粉黛,眼尾被浴室氤氲出的薄红还未全然褪去,红润的嘴唇下意识抿着,徐嘉宁眼睛仍旧莹润安静,带着股纯真的媚感。
只不过是无辜的回望,闻朔呼吸不由急促,小腹裹着团无处发泄的火,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因为眼前的人叫嚣与沸腾。
是心荡神驰,也是心甘情愿。
匆匆对视,徐嘉宁移开视线,拿起白纱布给闻朔重新包扎好,用剪刀绞断系了一个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