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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还没亮,柳太傅便?早早起身,洗漱之后正待往前?厅去用饭,却?有心腹管事匆匆前?来报信:“老爷,诏狱出?事了!”
柳太傅精神一振:“哦?出?什么事了?!”
那?管事低声道:“雍王自尽了,就?在昨夜……”
柳太傅精神矍铄,神色振奋,不由得喝了声:“好!”
这祸乱天下的根源死了,岂不是上上好事?
有这个好消息顶着,他脚步都比从前?轻快三分。
一路乘坐轿子?进了宫城,举步向前?之时,见到等候在外的同僚们,眉宇之间都不禁泄露出?几分喜色。
倒是有他的学?生小心近前?,低声提醒他:“老师不可如此喜形于色。”
又用目光向他示意:“您看那?边——”
柳太傅顺势望过?去,却?见是戍守诏狱主官孙登,一张微黑的面庞死死的板着,神情?当中隐含担忧。
柳太傅这才反应过?来。
诏狱并未设置在宫城之中,雍王是于昨夜自尽,彼时宫门?早已落钥,料想?天子?还未知?道这个消息。
这几天他们成群结队去给雍王哭丧,早就?惹得当今极其不快,几度想?要杖责朝臣,只是有严冲这个丞相与教导过?他的柳太傅以死相谏,这才作罢。
倘若此时叫当今知?道雍王业已于昨夜在诏狱自尽而亡……
只怕朝堂之上,马上就?要迎来一场风暴了!
柳太傅心绪微沉,喜色尽收。
人死不能复生,也只能尽力劝慰圣上宽心了,至多,给雍王一个好听点的谥号也便?是了……
到了时辰,宫门?大开,禁军挨着检验门?籍。
柳太傅的视线余光一直觑着诏狱主管孙登,果然见他进门?之后二话不说,便?往天子?歇息的寝殿去了,心里边不由得暗叹一声。
恰在此时,却?听身后有纷乱惊呼之声响起。
“什么人,胆敢擅闯禁宫?!”
“我要面见圣上——”
有着先前?章六劫人的经验在,此时禁军反应极其迅速,先请堵在宫城门?口的大臣们入内躲避,又有弓箭手飞驰前?来援助。
柳太傅只听见禁军整齐划一的步伐声自宫墙之外传来,却?猜不透墙外究竟发?生了何事,再想?到前?不久匆忙入宫觐见的孙登,一时心中且急且躁,五味俱全。
列位朝臣在举行朝会的正殿之外等待了没多久,便?有当今圣上的心腹内侍前?来,微微眯着眼睛,躬身道:“圣上有请严丞相、柳太傅、庞司空,还有承恩公与虢国公见驾。”
柳太傅心中了悟,当今必然已经知?晓雍王殒命之事了。
五人齐齐到了御书房,经由内侍通禀之后,以爵位官职高低前?后入内。
承恩公与虢国公倒是还好,总算是与皇家沾亲带故,而待到严丞相与柳太傅、庞司空入内之后,天子?却?是二话不说,便?将案上奏疏一并砸了过?去。
“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居然敢!”
李元达眼眶通红,悲愤之情?溢于言表:“雍王,是朕的同胞兄弟啊!你们非要朕处置他,好,朕把他下狱了。你们要去哭丧,朕也由着你们去哭,可你们为什么一次次的得寸进尺,非要把他逼死,才肯罢休?!”
“这天下,究竟是朕的天下,还是尔等的天下?!”
几人入门?之前?,便?隐约能够预料到天子?的惊怒,此时虽然惶恐,却?也不算毫无防备,当即便?在严丞相的带领之下跪倒,拜道:“圣上,臣等绝无私心,所作所为,俱都是为了社稷跟宗庙啊!”
严冲苦口婆心道:“圣上,雍王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如何还能继续存活于世?若如此,天下藩王谁又肯安分守己呢?!”
李元达却?不与他分辩此事,只冷冷哂笑道:“丞相好威风,好气魄啊!您一声令下,便?有百官前?去为雍王送终哭丧,这等号召力,岂不是胜过?朕这个天子?百倍?!”
“雍王是先帝的嫡子?,朕的骨肉兄弟,丞相要他三更死,他便?活不过?五更去,您有这样的本?领,做丞相岂不是屈就?了?朕把这宝座让给您,如何?!”
这岂不是诛心之论!
严冲脸上霎时间没了血色,摘下官帽,再三拜道:“圣上明察,臣岂敢有此大逆不道之想??老臣对天发?誓,绝无半分不忠不孝之心,若此言为虚,天地?之所不容,人神之所共斥!”
李元达神色戚然,极寡淡的笑了一笑:“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呢?”
复又哽咽道:“我只知?道,我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昨日夜里孤零零的死在了诏狱!”
说罢,放声大哭,哀戚不已。
如是一来,别说是柳太傅与庞司空,就?连严丞相这个刚刚被诛心的人,都不能再说什么了。
最后,还是飞奔而来的一名内侍打破了满室凄冷。
“圣上,陈嬷嬷带了太后娘娘的遗诏前?来——”
御书房内众人皆是一惊。
李元达满脸是泪,愕然抬头,哽咽着道:“陈嬷嬷何在?速速请她老人家进来。”
那?内侍面露难色。
李元达见状,便?厉色道:“怎么,朕使唤不动朝臣,难道也使唤不动你了?!”
几位重臣不由得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