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瀚凝视着画像,怆然泪下:“若是牧云活着,好好娶妻生子,一定会生下一个好孙儿,不会像离儿这样。”
那老仆道:“可惜长公子被个无名魔修女子迷惑,抛家去族,远走天涯……也未有子嗣留下。”
他叹息一声:“离小少爷是宇文家仅剩的骨血了。纵有天大的错,咱们宇文家也得保着。”
宇文瀚怔怔望着画像,仿佛没听见他的话,却忽然道:“桂平,你觉得那个魔宗小少主,长得像不像……像不像牧云?”
老仆一怔,飞快地看了一眼那丝绢画像:“……眼睛是有点像的。”
宇文瀚猛地摇了摇头,像是要把什么古怪的念头使劲甩开:“桂平,我是思念牧云太厉害,又对离儿太失望,所以快要疯了吧。”
老仆暗暗叹了口气,涩声道:“离小少爷对不起那位魔宗小少主,宗主您内疚不安,才会胡思乱想。长公子若是真的能留下血脉,咱们宇文家也不至于凋落至此。”
宇文瀚颓然不语,半晌痴痴道:“桂平,我这些年每每想起牧云,就会后悔得痛彻心扉。”
老仆神色也是凄然:“不怪宗主的。换成任何一个仙门世家,也绝不会应允这样的荒唐。”
宇文瀚潸然泪下:“可是假如我同意了他和那无名魔女的婚事,他最多名声受损,一定会活得好好的,带着我的孙儿孙女,正在承欢膝下。”
老仆无言等了一会儿,才小心道:“宗主,既然要保住我们宇文家这最后一点血脉,那么对外还是得一口咬死的。”
宇文瀚痛苦无语。
“离小少爷被那个魔宗小少主引诱,说了些不清不楚的话,但是幸好没亲口承认什么。”
那老仆一只独眼光芒一闪:“无论是面对澹台宗主,还是面对仙门诸家,宗主您可得站在自家孙儿这边。”
宇文瀚的目光,终于从画像上抬了起来。
他茫然道:“那又怎样?”
老仆面上露出了一丝不忍,可是依旧道:“一口咬定离少爷是被那个元清杭陷害,所言都是神志昏沉就好。”
宇文瀚身子猛然一颤:“这怎么行?那孩子可是冤枉的!”
老仆一咬牙:“宗主!我们宇文家被坐实了杀害仙门同袍,那不仅要成为众矢之的,离小少爷要是被澹台明浩逮到机会杀害,我们也不占道理的。”
他一字字道:“只有咬死不认,真真假假,又怎么说得清楚?这样才能保住离小少爷,保住我们宇文家最后一点血脉啊!”
……
第100章 异变
不远,另一套客房中,木安阳面色微愁,望着面前的厉轻鸿。
“叫你同我一起去给宇文公子诊治一下,也好在仙门中落个好感,又为何这么不通人情?”
厉轻鸿沉默垂首,半晌才漠然道:“他那种人,也值得救吗?”
木安阳犹豫道:“事情尚未有定论,宇文公子也可能是冤枉的。”
厉轻鸿嗤笑了一声。
他原本俊美的面容上,如今隐约戾气满满,讥讽道:“瞎子才会觉得他冤枉。”
木安阳叹了口气:“就算真的是他所为,恩恩怨怨,也该由澹台家去寻仇。我们身为医者,并不该因此决定谁该救,谁不该救。”
厉轻鸿扬了扬眉:“我本来也不算医者。宇文老爷子都说啦,我在魔宗这么多年,学的是下毒解毒,可没什么菩萨心肠。”
木安阳神色一僵,强忍住不安,柔声道:“那个女人如此教导你,自然是居心不良。可如今既然你已经认祖归宗,总得慢慢学着仙门做派,医人救世,才是正道。”
厉轻鸿“哦”了一声,神色有点心不在焉。
那把邪气四溢的屠灵匕首在他手中不停翻转,寒光隐约闪动。
木安阳瞥了那匕首一眼,心里隐隐不安,终于道:“这匕首上的兵魂终究邪气,你修的是仙宗心法,体内结的也是金丹。不如弃了它,为父一定拼尽全力,帮你寻找一个更加合适的兵魂,你看可好?”
厉轻鸿一窒,手中匕首飞快一收,瞬间不见了踪迹。
“不要,我习惯了。”他抿着嘴,“怎么,拿着它,就不符合仙门身份吗?”
木安阳耐着性子劝道:“终究是容易招惹话柄的。”
厉轻鸿嗤笑一声:“宇文离还不是也用这种东西?以前他用着,人人只当看不见,还要称赞一声正能压邪。”
木安阳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所以,那个元清杭说什么,你都会相信吧。”
厉轻鸿猛地抬起头,神色骤然激动起来:“父亲这话什么意思?”
木安阳急忙摆了摆手,和蔼道:“你不用着急,我并未责备你什么。你和他自幼熟识,感情深厚,也是应当的。”
厉轻鸿抿着薄唇,奇怪道:“他说的,难道不可信吗?哼,那个澹台老狗,一定是他杀害了妻子。至于这位宇文公子,也一定就是杀澹台超的真凶。”
他脸色更加讥讽:“什么仙门正派,什么清正君子,呸!不过这样也好,少主哥哥今天……”
他忽然一顿,改口道:“今天元清杭这么一搅合,这两家以后可要狗咬狗啦!”
木安阳耳中听着他忽然改口,心中终于不忍,低声道:“为父当然希望你回归宗门后,能尽快忘记过去种种,早点和他们一刀两断。但你若是为难,也不用对故人太过无情。”
厉轻鸿的手中,屠灵匕首不知何时,又悄然现了出来。
他慢悠悠转动匕首柄,淡淡道:“既然要断,就断得干净点。”
他抬起头,望着木安阳,忽然笑了笑:“父亲为什么和商小公子说的话一模一样?他也觉得我对魔宗的人出手,太狠心绝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