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魔宗小少主,这样三番两次、深夜来扰,会不会被怀疑别有用心?
他苦恼地斜依着柳树枝桠,抓耳挠腮。
半晌,他掏出一张空白符纸,又从储物袋里摸出一颗海水金珠,随手碾成了细粉,拿白玉扇柄蘸着,开始在符纸上写字。
“聚阴阵中,承蒙相救;赤霞殿上,多谢美言。”
“三日后剑宗大比,憾不能亲眼得见,唯望兄台名动天下,一月后,万刃冢前不见不散。”
写完了,他盯着最后一句,忽然又把符纸一握,整张符纸碎成了片片蝴蝶,金粉在空中洒下点点萤光,散在了树下。
啊啊啊,有点不太好。好像是个郑重的约定一样。
他又摸出一张符纸,重新誊写了一遍,只把最后一句改成了“万刃冢中见”。
他轻轻吹了一口,将符纸上多余的金粉吹掉。
忽然,眼角余光里,那间厢房的烛光微微一闪,灭了。屋子里变成了一片黑暗。
紧接着,紧闭的厢房门轻轻一响。
溶溶月色下,一张俊美安静的脸出现在门前,正是宁夺白衣飘飘,身负长剑,从里面走了出来。
元清杭身子一晃,差点从树上摔下来,慌忙屏住了呼吸。
都这么晚了,这样衣冠整齐的要去哪儿?
宁夺款步走出小院,独自一人,沿着外面的卵石小路,向远处走去。
元清杭在树上愣了半晌,鬼使神差地跳下树,远远地缀在了后面。
前面的宁夺行走看似不疾不徐,实际却极快,不一会儿,就偏离了居所,所去之处越来越偏远。
身边树影阴影婆娑,天边皓月当空。
周遭景物笼罩在朦胧月色中,前面的白衣在一片墨色中极为明显,仿如一片孤舟,在层层林海中翩然行进。
宁夺脚下不停,终于行到了一片偏远的山坡上。
就在这时,他停下脚步,忽然转身,向身后淡淡看了一眼。
元清杭身子急闪,藏到一棵大树后,心里怦怦直跳。
哎呀,本来就是魔宗,现在这样鬼鬼祟祟的,被发现了可真由嘴也说不清啊!
好在宁夺似乎也只是谨慎,看了一眼,就又转过身去,继续向前行去。
穿过了一片茂密的森林,前面豁然开朗,显出了一片平地。
元清杭浑身一个激灵。
一股阴气扑面而来,广阔的平地上,竟然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墓地。
四周是吉祥的长青松柏,中间墓碑齐整,无穷无尽,在清冷月色下泛着青白色,看上去,有种莫名的诡异和冷寂。
元清杭终于反应了过来——这是苍穹派历届门人的墓地群!
可是宁夺来这里干什么?
要想拜祭故人,也不该选深夜前来吧,也不怕撞了邪祟。
前面,宁夺一步踏入了墓群。
他颀长的身影笔直如竹,白衣飘荡,款款行走在无声的墓碑中,完全没有任何害怕犹豫。
而他的脸,则不断地偏侧过来,似乎在寻找和辨认着什么。
元清杭猫着腰,迅速跟上,一点点向碑林深处走去。
前面的墓碑越来越精美高大,看上去,似乎是埋葬的死者名气更大、生前地位更高一些。
绕过一群墓碑,前面蓦然出现了一棵巨大的树木,孤零零立在一片碑林里,格外诡异突兀。
夜色中,树形模模糊糊地看不清,但显然不是墓地常见的青翠松柏,只辨别得出遮天蔽日,深绿的树冠里藏着无数白色小花,有如繁星。
而这附近的阴气,却比刚才经过的所有地方都浓重,一丝丝一缕缕,像是要渗进人的骨子里。
而宁夺的身影,也忽然在此刻失去了踪迹!
望着空无一人的碑林和那棵阴森的大树,元清杭咬了咬牙,手指按在了白玉扇柄上,慢慢现出身形,向树下走去。
巨大的树冠随着山风轻轻摆动,却没有任何沙沙的树叶声,元清杭走到大树附近,才发觉了不对。
这树下方圆几丈,竟然有个无形的阵法,将大树整个罩在其中,难怪能隔绝树叶的声响。
他单指伸出,在面前的无形屏障上划了个井字,一道符篆打中井字正中,随即一脚踏入。
一入阵中的刹那,铺天盖地的香气直扑面门,元清杭被这异香熏得微微一恍神。
槐花香。
这是一棵槐树!
槐树属阴,根本不该在墓地周围栽种,又怎么会堂而皇之长在这里?
就在他悚然而惊之际,忽然眼前一花,一道雪亮的剑光裹着无边的浓香,从他头顶的树冠中,当头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