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焰服从了命令,在子弹击出的同时,他的战友,他的师父,轰然倒下。
听完这些,苏娉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受。
战场应激障碍的触发有一点就是目睹朝夕相处的战友的死亡。
陈焰在心理诊疗室坐了四十五分钟,他从诊疗室出来时,瞥见角落里手指搭在铝饭盒上的陆长风。
两个男人目光相触,都是坦然的略微颔首,陈焰没有片刻停留,大步走出医疗站。
苏娉把陈焰的情况记录在案,要时常对他进行心理疏导。
陈焰内心是极为强大的,他并没有因为应激障碍不能摸枪,不能上战场,也没有出现幻觉。
只是出现了另外一个极端,总想去战场替战友报仇。
这也是极为让苏娉头疼的一件事。
放下钢笔,她合上笔记本,盖上笔盖,动作很缓慢,显然是在想解决问题。
陆长风走到门口,抬手轻叩。
听到声响,她下意识抬眸,对上男人含笑的眼睛,心头微松。
“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陆长风进来,抬手把饭盒放在桌上,筷子递过去,自己拉开椅子坐下:“德发说中午没看到你去食堂,非要我送过来。”
苏娉打开饭盒,看到黄澄澄的煎蛋和脆嫩的菜心,她也笑着回:“是赵德发还是陆德发?”
陆长风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都有,都有。”
他去帮小姑娘打饭的时候,赵班长确实关心地问了一句:“沈妹妹最近是不是很忙啊?中午很少过来,晚上也没怎么看到她。”
有时是沈元白去医疗站送饭,偶尔是沈青雪和苏策,他们下了任务来食堂,一问苏娉有没有过来吃饭,得到的答复是没有,就会先去送饭。
苏娉在医疗站不仅吃到了第七兵团的饭,也吃到了第八兵团的饭。
准确来说,医疗站不属于任何兵团,直接归军区管辖,有战场应激障碍的战士都会送过来。
她吃饭的动作很慢,细嚼慢咽,不像他,一盒饭三两口解决。
想到刚才的事,她还是觉得应该跟他说一声:“陈焰刚才来医疗站了。”
陆长风没想到小姑娘会主动提这个,诧异地看着她,然后点头:“我看到他了。”
苏娉也没想他是什么时候看到的,“最近这段时间他应该会经常来医疗站,他的情况只跟我说了,所以会由我来接诊。”
“嗯,这是你的职责。”陆长风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相反小姑娘愿意跟他解释,心里隐隐还是有点高兴的。
在没处对象的时候,对于她和陈焰以前的事,他也知道一些,在一起之后,苏娉也全然坦诚。
陆长风本来就不是一个会乱想猜忌的人,也有出于对于她的信任。
所以这件事,他并不是很在意。
苏娉吃了两口,蛋黄没吃,留在旁边。
不管是水煮蛋还是煎蛋,她都觉得蛋黄太噎了,不是很爱吃。
如果哥哥在旁边,她会提前把蛋黄分出来给哥哥,他在的时候也会把蛋黄夹到他碗里。
实在没办法的时候只能小口小口就着水或者汤慢慢吃完。
陆长风就在桌子对面看着她吃,男人穿着笔挺的军装,眉眼间没有平时的懒散,狭长的凤眼锋芒尽露。
凌厉突起的喉结就像是冰冷的刀尖,带着禁欲的疏淡。
他这个人有太多面,正经起来太正经,不正经起来也痞里痞气,有时候甚至像个小孩跟人拌嘴,争个高低。
苏娉说不上来自己喜欢他哪一面,大概是每一面都喜欢。
有一件事陆长风想了下,还是跟她说:“还记得过完年,我们年初二到东城,年初三回部队吗?”
苏娉点头,咬着菜心:“怎么了?”
“咱哥,按理来说跟我一样,年初四或者年初五归队,他确实也没有延迟。”
“不过他年初二就已经离开北城,去了西南。”
这件事也是今天和沈青雪无意间提起才知道,沈青雪和他们不是一个兵团的,对于他哥的归队时间并不明确。
而陆长风和苏娉早先都以为沈元白是年初四才从北城过来,年初五到军区。
“西南?”苏娉明悟:“也就是说哥哥初二坐火车,初三晚上到西南,初四又重新在西南坐车到东城。”
这中间几乎没有停歇。
“差不多是这样,”陆长风提醒她:“之前你二哥说过,那位谢家的姑娘,在西南。”
谢家因为被打为右倾机会主义,谢师长和谢夫人去了农场改造,谢家大哥驻守边远海岛,谢子衿带着弟弟回了老家。
如果谢家老家的人还不错,姐弟俩倒是还能过下去,如果谢家捧高踩低,这姐弟俩的日子可见一斑。
一个年岁不大的姑娘带着幼弟,去了乡下只有被欺负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