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谢玉言未来必定会继承都城谢家,自然也不会选择皇族女郎联姻。
唯有谢云曦不同,他是谢闵的遗腹子,身份尊贵,同为嫡长,却并不需要担负家主之责,是最为自由的。
至于外派,以目前谢家的态度,显然是会让他留在琅琊谢家。
琅琊是谢家的祖业,也是谢氏一族的核心所在,若能让自家女儿打入其内部,那么皇族和谢家之间便有了最直接的联姻关系。
再过几年,有了共同血脉的子嗣,那么谢家再如何,也会在潜移默化的情况下,维护他们言家的皇权。
言帝的算盘打的那叫一个好,但世家子弟那个不是人精,在他对谢云曦说出言若公主的名讳,且超过三次后,基本上各大世家便已洞察到他的心思。
自以为隐晦,却不知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金刀护卫想起那时宴会上徒然诡异起来的气氛,都不禁替言帝捏了把汗。
特别是那时候,谢文清和谢年华可是一点面子都没给,直接把茶杯磕在食案上,茶水崩列,水渍嘀嗒。
金刀护卫还记得那两声默契而响亮的敲击声,明明只是扣杯,却如九天雷鸣一般,到现在都像是在耳边环绕着,久久无法散去。
但那时,让金刀护卫印象最深的,还是谢玉言。
这位谢家四郎,常年定居都城,作为皇家亲卫,他自然也时常接触。
印象中这位郎君极为爱笑,眉眼总弯弯的,似乎从未见他对别人黑过脸,对待他们这些护卫、下仆也十分和善。
但那会儿,他却第一次看见这位郎君漆黑着一张脸,目光幽深,毫无温度。
冷冽的瞳孔,像在看死人。
金刀护卫那时正好站在谢玉言的斜对面,匆匆一瞥,恰好见他看言帝的目光。
虽只是短暂的一瞬,但那一闪而过的阴冷却让他汗毛倒立,寒气冲顶。
护送着谢家四位郎君,金刀护卫暗暗瞥了眼谢玉言。
月色,灯火之中,谢玉言正拉着谢云曦的手臂左右摇晃着,脸上带着委屈,嘴里叽叽喳喳,似在撒娇,又似在抱怨什么。
侧耳细听了一耳,只听到几句“宴会膳食难吃”,“好饿”,“要吃夜宵”之类的,像极了他家幼弟任性挑食,或闹着吃点心时的模样。
看着,即天真,又无害,不过就是个貌美稚嫩,养尊处优的贵公子罢了。
而那时阴冷深沉的,像是要当场改朝换代,弑君夺位似的眼神,仿佛就只是他的一个错觉 。
可那时,若不是谢云曦出言,给了言帝一台阶,恐怕今日的宴会就要不欢而散了。
至于不欢而散之后会发生什么,金刀护卫不敢细想。
细思极恐。
他颤栗着收回了视线,不敢再窥视,也不敢再细听。
无知是福,而他不过只是个图温饱的小人物而已。
稍纵,众人步至营帐前,四周人影晃动,警备森严。
“三位郎君,谢二姑娘,下的们就先行告退了。”
护卫们完成任务,金刀护卫领头立即拱手作揖,得到应允后,当即便带人转身离开。
脚步急促,稍显凌乱。
瞧着他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谢云曦努了努嘴,“我怎么觉着,这人好像很怕你似的。”
进了营帐,脱了鞋,往榻上一坐,随即侧目,看向坐过来的谢玉言,好奇道:“四郎,你没对那护卫做过什么恶作剧吧?”
儿时在琅琊,谢玉言便常爱做一些恶作剧,无伤大雅,但又极为折腾。
特别是逢年过节,家里来了亲戚的小孩,他就总爱折腾人家,那些被折腾过的孩子,到现在都视他为洪水猛兽,一见就跑。
虽说这些年来,他少有“复发”,但毕竟“前科”在身,谁知道会不会心血来潮,又恶作剧来。
谢玉言目光微闪,微不可查。
歪着脑袋,目光清澈,似极为无辜的反问:“啊?怕我?怎么可能,我这些年可安分了,家中长老都夸我比你乖巧呢。”
随即又祸水东引,“三哥,外头夜色昏暗,你不会是看差了吧,嗯,也说不定是怕大哥和二姐呢。”
说到这里,他恍然大悟似的一拍手,朗声道:“我看很有可能,你刚没瞧见大哥和二姐,就差没当场掀桌子了,那模样可吓人了呢。”
这波说法,有理有据,听着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谢云曦回想起宴会上,言帝那拐弯抹角的,想把自家女儿塞给他的那个架势,虽说他对这些事不太敏感,但又不傻,好好的聊天说这事,却时不时的提到自家的女儿。
这暗示做的,实在不够高明,而且还是当做这么多世家的面。
“哎,难怪二伯说我们这位陛下,守业还凑合,其他的,就没啥好评价。”
就这心计,谢云曦都怀疑这人到底怎么做上帝位的。
想来想去,只能想到一句:傻人有傻福。
谢云曦信了谢玉言的说法,当即转向脱了鞋坐上来的谢文清和谢年华,“啧啧啧,大哥,二姐啊,你们瞧瞧,把人护卫吓成啥样了,我刚看了眼,那身板还发抖似的。”
还真是好骗。
谢年华暗暗瞪了他一眼,心道:臭小子,惯会装模作样,明明心最黑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