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蓝睁大了眼睛,盯着陈太医,问:“我家郡主不会死了是不是?”
医者从不轻易断言,可陈太医还是笑着说:“郡主吉人自有天相。”
退红双手合十,红着眼睛连说了三遍“佛祖保佑”。
退红亲自去熬药,药还没煎好,宫婢先将米汤送来了。姜峥如前两日那样扶起俞嫣坐起,窃蓝赶忙抱了两个枕头垫在俞嫣的身后。
窃蓝笑着说:“小郡主是不是可以自己进食了?”
俞嫣眼睫颤了颤,似乎想睁开眼睛,却最后作罢。
姜峥接过窃蓝递来的米汤,先用汤匙舀一点尝尝温度,才朝俞嫣的唇边递过去。米汤贴着俞嫣的唇,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软绵绵地启了唇缝,主动将米汤吃了。
长公主在一旁瞧着,很是高兴。良久,她将目光落在姜峥的身上。她眼里的高兴多了一丝欣慰。都说患难见真情,这几日姜峥对俞嫣的悉心照料,长公主看在眼里,倒也不枉俞嫣翻下小舟。
姜峥喂俞嫣吃了小半碗米汤,又喂了她一些温水。等汤药送来了,姜峥又端来喂她。
可俞嫣却蹙着眉,不肯吃了。
长公主在一旁红着眼睛笑:“这孩子,这是知道药苦。都这样了还使小性儿呢!”
姜峥尝了一口,说:“是挺苦的。”
她不愿意喝药也没什么,反正这三日都是姜峥一口一口强喂下去的。
姜峥含了一口药,手掌撑着俞嫣的后颈仰起她的脸,喂给她。
俞嫣瞬间被苦涩灌了满口,小眉头立刻拧巴起来。
她迷迷糊糊、稀里糊涂,只隐约知道身边好多人,不仅有婢女,还有公主娘呢!姜峥怎么能亲她呢?
这也太混账了!
俞嫣想骂人。可是她的头好疼,脑袋沉沉,在一口又一口的苦涩里,稀里糊涂地睡着了。
俞嫣这一觉睡得很沉,是这三日里最不难受的一回。
俞嫣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姜峥刚给她擦完身,正在给她穿衣裳。她软绵绵地趴在姜峥的怀里,她睁开眼,视线被姜峥的手臂遮了大半。
俞嫣被遮了大半的视线里,出现了姜峥的手。她悄悄地打量着。他素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被修剪得整齐,有小小的白月牙。
——像是一双爱干净的手。
俞嫣“咦”了一声,她怎么梦见嫁给姜峥的那一天了呢?梦见她坐在婚舆上,姜峥正将绣着大幅双雁图的喜毯搭在她的腿上……
“酿酿?”姜峥抬起俞嫣的脸。
猛地对上姜峥的视线,俞嫣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哦,不是做梦。
姜峥突然就笑了一下。他慢慢靠近,将一个浅浅的吻落在俞嫣的头顶,温声恳语:“谢谢你。”
俞嫣安安静静地偎在姜峥的怀里,十分缓慢地眨了下眼睛。紧接着,她又皱起眉。她有很多话想说,可是怎么说不出来呢?
姜峥温和的声线适时在她耳畔响起。他温柔说:“酿酿的身体只是还太累了,好好睡一觉,等睡足了,就好了。”
哦,原来是这样。
俞嫣像个反应迟钝的孩童,听了姜峥的话,才放心去睡。
天色逐渐暗下去,从窗纱照进来的光由暖白转昏黄,又一天过去了。
姜峥坐在床榻上,长久地抱着俞嫣。待再也没有光从窗纱漏进来,在一片黑暗里,他直接合衣抱着俞嫣躺下,抱着她入眠。
两个人一夜长眠,且长眠无梦。
第二天一早,感受到怀里俞嫣动了动,姜峥立刻睁开眼睛。他望着俞嫣的眼睛,见她眼中已没了昨日的呆滞迟钝。
他像以前在家中的每一个清晨一样,用最寻常的语气与她说话:“酿酿醒了。”
俞嫣看了姜峥好一会儿,微微张开嘴。
姜峥的视线落在俞嫣的唇上,担心她还是没力气说话。他凑过去,轻轻贴一下她的唇,宠溺地低语:“酿酿小笨蛋,不会说话了。”
俞嫣的眉头立刻拧巴起来,不高兴地看着姜峥。她微张的唇使劲儿抿了一下,再张开,然后她缓慢地、羸弱地、沙哑地说话:“有个坏人咒我……”
“谁?咒你什么?”姜峥温柔地拂去俞嫣脸颊上的一缕碎发。虽然没听懂俞嫣的话,可是以他对俞嫣的了解,知道她说的坏人一定就是他。
俞嫣安静地算了一会儿,才算出来十七加上三十九等于多少。
她低声弱语:“我要长命百岁,才、才……不止活到五十六岁……”
姜峥一下子笑了。
“好。酿酿能活到一百岁。”他捧着俞嫣的手,放到唇边反复地吻了吻,重复:“长命百岁。”
俞嫣的视线越过姜峥,望向窗下桌上的几束鲜花。
姜峥顺着她的视线望了一眼,温声道:“时辰还早,再睡一会儿。”
俞嫣确实还虚弱,她依言闭上眼睛。
可是不多时,俞嫣又哼哼唧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