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如今还欠着三十多两,黎氏这辈子就没借过人钱,听了此话,心头的重担顿时放了个干净,回家便跟儿子商量,先拿出三十两还债。
“剩下的也不必给我。娘拿去买花戴。”牛哥儿豪迈地一挥手,笑:“以后我还能挣更多。”
这头王家欢欢喜喜吃饭,那头大桃乡也跟过年似的。
里正迎风流了二两泪,唬得他儿子一回来就惊得眼也红了一圈儿,道:“爹,你别吓我,娘出了什么事?”
里正愣道:“在乡口跟人吵架,还能出什么事?”
“不是娘出事儿你哭什么。”章大郎方才心跳过快,如今还没回神,问完便不满地看爹一眼。
里正给他一问,又老泪纵横道:“我的儿,你不知我们大桃乡要出读书人了。”
说完便派章大郎出门买鞭炮。
有路过的客商见着大桃乡一副锣鼓喧天的样儿,还当有喜事发生,忙跟老仆一块儿走到乡口,想跟站着发红鸡蛋的里正要两颗喜糖过来沾沾福气。
里正面色古怪地看他一眼道:“不曾有人结亲,哪来的喜糖。”
客商当下便骂了声晦气,提着心问说:“莫非是白事不成?”
里正觉得这人有些不知事,谁家死了人欢天喜地的,便没好气道:“也不曾!”
客商心中诧异,寻思一番,心说也没到春闱秋闱也已经过了,这是闹什么呢。
此时已经十一月,天色渐冷,大桃乡的猪儿也成了猪才,个个长得膘肥体壮,虽然没得小宝威武,众小孩儿也能解个闷子,遂个个都成了放猪娃,众放猪娃见着里正在乡口发糖,便骑在大猪身上被爹娘牵着过来。
其中一个骑着大肥猪的三四岁小孩儿,走出来便笑说:“正我们乡有人识字儿了。”
此话完全不将里正等人放在眼里,里正心中无比得意自个儿识字,转眼就叫说成文盲,险被气死,忙解释:“小老儿也颇识几个字。”说完便塞了两个喜蛋过去。
周围的肥猪逐渐从四面八方的田野里走了出来,这四川客商只觉膀胱鼓胀,险叫尿出来,心说,格老子的,这原是个猪妖国。
忙不迭接了两个鸡蛋,跳上马回头跟老仆慌道:“此地留不得了,赶紧走水路离开。”
里正见人拿了蛋谢都不谢便溜了个没影儿,心头只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不过人逢喜事精神爽,他老人家很快又回神去了大桃家,心说,可得好好鼓励乡里的希望好好念书。
自从见过了圣旨,大房大便对大桃念书的事淡定了许多,张大伯正拍大桃的手说,“你是这个家的长子,不管走得多远都要记住,家里还有弟弟妹妹,要记住你们永远是最亲的兄弟姐妹。”
里正进来又叽咕一回。
大桃狠狠地点了点头,隔日又带着爹娘收拾好的一篓子黄鳝回了张家,这还是他们全家连夜下田挖的呢。
一定是中了邪
大桃和牛哥儿都有赏,更别提鱼姐儿几个了,她得了去妇舍的机会,顾慈成昭赵聪也被送进了县学,里头几乎都是秀才,他三个算是县里破格收的,也是天大的一桩喜事。
夏姐儿还小,范大人知道她拿了小关公公的剑,便将自己修习的剑法送了他,还满是怀念地说:“这套还是我小时候立功换的。”
只可惜当时他大吃特吃忘了回皇帝的话儿,这老头很容易记仇,转眼就送了他一本女儿练的,是以这么多年,范大人自个儿都还是无招无式的野路子。
这东西原他想留给自己女儿,不想光棍到二十六还没人看上他。
张知鱼倒是很能理解,这么俊的不多见,这么怪的人也不多见。
难怪船上跟她小舅一见如故。
不过李三郎完全不怕自己成亲晚,他自己早早便立志活成老寿星送走两个外甥女,还怕找不着娘子么?
当然他有个小秘密,这话儿只跟两个外甥女说了,他觉得一个人过更舒坦,何必得非得成家,以后他和外甥女相依为命不就成了。
只此话不知如何叫李氏听到了肚子里,李三郎便没了好果子吃。
一连许多日,李氏都让他两个外甥女给他做饭,连带着夏姐儿和张知鱼也吃挂落,这两个小的手艺不提也罢,耗子都不偷的玩意儿,叫他吃了三日便自己上了手烧灶。
可恨李家血脉人人厨艺精湛,却有这般烂泥扶不上墙的三人,张知鱼和夏姐儿吃得险翻了白眼,宁去蹭顾家的饭也不肯回家看舅舅,如此过了五六日李三郎险些便血,忙歇了跟外甥女过一辈子的心思。
但结亲么,李三郎云,“我就是这样自由自在的一个人。”说罢带着外甥女田里产出的胭脂便跳上船,翘着二郎腿晃晃悠悠地出门去也。
李三郎的婚事说起来就叫沈老娘发愁,她先前还偷偷怀疑小儿子恐怕不是喜欢女人,又在乡里听到他跟个白面清秀男子一块儿游山玩水,不由两眼一黑。
她这回上城里来,一大要事就是盯着儿子不要把路走旱了,还得仔细找个好女娘成家。
只李三郎颇有张阿公之风,一年多前还是白面俊良玉,这会儿已经黑了不少,沈老娘想到这就闹心,若非前两个儿子已经成家立业,她早被气死了。
一说起李三郎,沈老娘连吃都吃不下了,撂下筷子还跟鱼姐儿说话,问到:“你真要去妇舍不成?”
张知鱼点点头,笑:“一月也去不了许多日,保和堂也去呢。”
范大人还想叫她去妇舍,无它,实在里头的人都快被他撵干净了,现在便只剩了五六个人,但南水县需要妇舍的孕妇也不少,如今妇舍便急需扩充人手,他便想着这是正经学医的,在里头说不得以后接生也能活人无数。
范安顾虑周全,连她在保和堂的事也算了进去,只道可以两头忙,一周分三天在妇舍。张知鱼心里也愿意,便决定应下来。
众人都有了去处,便凑在一起说话,张知鱼看看没来的成昭,心中很有些担忧,大家都已经许多日不曾见着他,每次去了成家都吃闭门羹,那狗洞不知如何给成家发现,几月前便被堵得严严实实,踹都踹不开。
牛哥儿和大桃听了便笑:“你们几个鸡崽子能有什么力气?”
说完便主动请缨,转眼一行人就去了成家,只是几个人连踹带挖,狗洞都不见松动。
顾慈道:“真不知那老东西怎么了。”
几人叽咕一回,赵聪愤愤:“这老头子还能怎么,定是中了邪!”不中邪谁能这么对自己的亲儿子。
此话一语成谶,众孩子刚叽咕完,就见成家后门上钻出个女冠,摇摇晃晃地往外走上马车。
一行人受得好大一惊,心说成老爷真是不成了,外头正抓这些个鬼道士,他还大摇大摆的把人带回家,几人想到此处,不免为成昭深深的担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