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姜听他问虞少岚时语气冷硬,抢先一步笑道:“殿下本在此处,我来讨要个物件,殿下去寻了。”
她这话说得尚有几分傲气,似在故意提点什么一般。
虞巽卿抬眼看去,果见她眼中尽是挑衅。
虞少岚不知为何她说话便如此呛人了,忙解释了一声,“二叔,殿下片刻便来。”
虞巽卿并不以为楚姜这挑衅有多大威力,做了一副宽厚的模样,慈声道:“那便好。”
虞少岚当初未前往药庐,而是在虞巽卿向刘呈请求后又回了太子府中,并不知道外间发生了什么,此时只是招待着二人坐下,楚姜在前,即使疑惑,她也并没有询问虞少莘相关。
“詹事,你家养的狗不好。”楚姜在虞巽卿持盏时出口说了这样一句。
虞巽卿手一顿,凝眉一瞬便知道她是就着昨夜事来问罪的,要什么物件恐怕都是托词,却还是喝了一口茶,复笑道:“九娘说话有趣,畜生罢了,谁家养了还好好教养么?”
“畜生不好好养,也是要反噬主人的,詹事这般小瞧畜生,莫不是畜生行事尽能受詹事掌控么?若如此想,是那畜生通人性,还是詹事通畜生性……”
“九娘,不要胡言。”刘呈拿着一只陶盒出来,闻言缓声叫住了她,语气并不严厉,让堂中诸人都听出了几分纵容来。
楚姜向对面轻笑了一声才起身行礼,“见过殿下,九娘与詹事玩笑罢了,昨夜九娘可是险些就被恶狗扑杀了,听说虞氏也养了恶狗,提醒一句罢了。”
刘呈昨夜便已经收到呈报东山有匪,楚姜刚来府中时又已经说了详细,连贼人的口供都一一跟他说了,就差直接告状是虞巽卿指使徐西屏买凶的了。
此时听她言语带刺,知道她是受了惊吓,还是带着安抚的态度。
“九娘稍安,虞卿也不要怪罪她,她人小性子傲,是受了委屈才说话张狂了些。”
虞巽卿一听他话里这回护,觉得自己确实是低估了楚姜,却并不觉得自己叫贼人杀她这一招有错,只是怪徐西屏反噬,若是成了,连太子都如此看重这女子,杀她这事自然更有价值。
他如此想着,便带着虞少莘跪了下来。
虞少岚还在想楚姜究竟是遇到了何事,便听到虞巽卿哀诉道:“臣先前愚钝,不知九娘说的那条狗就是徐西屏,臣……臣也是适才方得知,徐西屏他竟买通了贼人,指使他们在东山行凶,臣……臣也是受其所害啊,莘娘,你快与殿下陈说。”
楚姜此时才注意到低垂着头的虞少莘,见她抬头,不觉也被惊艳了一瞬,正听她缓缓道:“民女虞氏十娘,拜见殿下。”
刘呈拧眉坐下,看向虞少岚,“虞十娘?”
虞少岚神情复杂,点了点头。
又听虞少莘道:“十娘本该在那船上,携着巨资前往长安行商,未料江上遇匪,被困贼窝中数月,昨夜才得知竟是那徐西屏所为,幸而昨夜贼人疏忽,十娘才得以侥幸逃脱。”
虞巽卿甚至不看上首人的神色,而是接道:“殿下,臣本以为这孩子,早已遭了毒手,今晨见她回来,家中莫不惊奇,她身上那一身布衣、连带骑回来的那匹马,臣都一一带了来,殿下,臣听十娘说起她是受徐西屏所掳,还并不敢信,今早是听到下人们传徐西屏被衙门里抓去,还有数十匪徒被生擒着去指认他……”
刘呈手扣着茶盏,看着他慷慨地忏悔。
“殿下,徐西屏依托于虞氏多年,他一族的积攒都是因虞氏的庇佑才得以攒下,在外人眼中,他与虞氏,早已一体,他犯下此等大错,必然叫人联想到虞氏,可是臣即便卑劣,怎会去谋害楚太傅的亲眷?这……这对臣能有何好处?殿下,殿下明察啊。”
刘呈轻叩着茶盏,他本也以为虞巽卿不会如此行事,正如他所言,害了楚姜,对他可无益。
刚听楚姜说起时,他更倾向的还是那伙会稽的水匪,他们嫁祸给徐西屏,从而带到虞氏,这样的可能性更大。
可是如今真相竟是徐西屏背主么?而虞十娘,这女子去长安行商,说出来何其荒谬?
他眸光微闪,心中一念转过,又听下方继续痛诉。
“殿下,臣……或许是臣逼得他如此了。”虞巽卿满脸的羞愧,“臣担心会稽郡治下不稳,虞氏一族内中空荡,臣叫他先允些外物,这是臣逼得他太紧了,是臣卑鄙无能,殿下,臣不怕下牢狱,不怕受酷刑,只是怕族人受难。”
刘呈此时才算是信了一点,可是如此关节连带倒回,莫不是徐西屏从江上劫船开始,便要算计着倒了虞氏?
楚姜却冷目看着他痛哭陈情,心中暗忖方晏果真对此人了解,卑鄙,却不怕人说他卑鄙,这样的人,但凡多几分良心,怎么不算个人呢?
在他痛哭声中,刘呈终于开口道:“徐西屏所为,恐会连累着虞卿不得清白。”
这话一出,众人都知道他是信了虞巽卿了。
楚姜毫不诧异,若不是有方晏提醒,她也会信的,可是此时她还要故意发泄些不满,第一次在太子面前狂悖道:“殿下,一张嘴开合,九娘也能说的。”
刘呈对她终究还是偏疼了些,怜惜她昨夜受的惊吓,并不怪罪,柔声劝道:“等府衙会审过后,允你亲自去看看供词。”
她眼里尽是委屈,似乎也信了虞巽卿的话,“我也便罢了,东山的百姓们何其无辜,屋子被烧了,还死伤了几个……”
“殿下,臣愿出资弥补东山百姓,若是九娘不嫌弃,臣也……”
“詹事能顾惜百姓便罢了,九娘不劳您的过问。”
刘呈看她妥协,便笑道:“如此也不必多费心神了,还请虞卿先行回去,或是府衙里要过问的。”
虞巽卿满脸的感激,带着虞少莘起身,“臣谢殿下,也多谢九娘体谅。”
刘呈微微一笑,“本也不是虞卿的过错,六娘,替孤送送虞卿。”
虞少岚忙上前带路,几人刚离开此处,便听身后刘呈一声柔和的询问,“这盒子我用了多年,早磨损了样子,你若想要,我找匠人给你捏只好的?”
“是父亲不许九娘来告状,九娘只得拿这盒子做个借口罢了,若是真要,九娘该写信给长姐让她新做几只送来。”
虞巽卿听到楚姜如此任性出言之后竟换来太子一阵大笑,疾步离得远些,问向虞少岚,“楚九娘何时来的?”
“比二叔来得早了一刻,少岚初时并不在,来时只听到她求殿下给她找只盒子,并不知她是要告二叔的状。”
他看侄女神情带有内疚,语气也软和了一些,“不怪你,你身份不同,她自然要避着你些。”
虞少岚点点头,看向一旁虞少莘,关切道:“十妹妹回来就好,我近日回不去府中,妹妹受了这般惊吓,我却不得多与妹妹说几句话,实在是我不该。”
虞少莘带着丝羡慕看向她,方才太子问自己的身份,竟是要听她说真假,她正想与这族姐亲近几句,却不等她说话,虞巽卿便道:“你在殿下面前好好侍奉便足够了。”
虞少岚看他面有急色,知道他急着回去处理徐西屏相关事宜,便即刻送了他们出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