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的时候,每回知道他在外面打架,周栗都不太乐意搭理他。可他一旦带着伤回来,她又会主动过来,凶巴巴地问他“谁干的”。她就是这样,又凶又护短。
周栗还在等他的回答,下一秒毫无防备地,重新跌回他怀里。
“真的没事。”他在她耳边说:“今天还好有你。”
周栗听到他如擂鼓的心跳声,她眨了眨眼,这回忘了要推开他。
......
吴淑萍的腰伤是旧疾了,周孟航以往也陪着过来几次,但很少会严重到需要住院。这回拖了好几天,加上今天舟车劳顿,吴淑萍这一觉睡得格外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朦朦黑了。
母子俩这才算正式见上面。
吴淑萍看清周孟航脸上的伤,气不打一处来,可惜她卧病在床,气都不知道往哪儿出。周孟航怕她又扭到哪儿,赶紧上前拉住。
“妈,你躺好。”
吴淑萍没给他好脸色看:“解释一下。”
表情有些严肃了,周栗一时不知道自己一个外人该不该回避,只能装聋作哑,认认真真把刚买回来的饭菜摆好。
“没事。”周孟航让她放心,“就是跟朋友吵了几句,打一架就好了。”
吴淑萍瞪大眼睛,对他“理直气壮”说出口的理由感到难以置信,什么叫“打一架就好了”?她还要发作,周孟航把小饭桌支起来,饭菜碗筷一起摆好,说:“好了,真没事,你就相信我吧?”
吴淑萍观察着他的神情,把怒气忍了再忍,最后没发作。
两人陪病人吃过晚饭,去超市买了点日常用品,原本还想留在医院守夜看护,被吴淑萍凶了一顿:“你们都赶紧给我睡觉去,我现在是腰痛,又不是残疾。你看看你这黑眼圈。”
还有力气骂周孟航,大概是不那么严重了。
两人在医院几百米外找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酒店,各自开了房,拿上房卡就上楼了。
今天帮着忙活的时候还不觉得累,现在松懈下来,才觉得一阵腰酸背痛。周栗躺着玩了会儿手机,记起自己什么都没收拾就过来了,她抓了抓头发,下楼去买换洗的内衣裤。
刚去排队买单,接到周孟航的电话。
他的声音里透着疲惫,内容倒是与状态不符:“喝点酒吗?”
周栗听完,脱离队伍,回头去冰箱里拿了几罐啤酒。
回到酒店里,周孟航已经等在她门口。
周栗要先洗澡。周孟航出了几天门,身上带了换洗衣物,折返回自己房间给她拿了一套短 t 五分裤。他身上清清爽爽,应该是已经洗过澡了,周栗洗澡的时候,他顺便叫外卖,点了几盒肉串来下酒。
周栗从浴室里出来,外卖刚到。
两人坐在酒店的软沙发上,周栗没洗头发,但发尾湿了一块,被随意搭在肩上。
“怎么突然想喝酒?”她接过周孟航给她打开的易拉罐。
“喝酒还要挑时候吗?”又是这个固定句式。周栗推他一下,他没坐稳,真被她推得往后退了退。
他今天一天绷得太紧,这会儿才感觉到放松,肩膀一下耷拉下来,顺势靠在软绵的沙发背上。
白天没细看,此刻房间的顶灯照在他身上,周栗才看到他脖子上也有淤青。不知道去哪儿滚了一圈,伤痕累累回来,笑起来仍然一副混不吝的样子。
她惯性抬脚踹他,一点不拐弯抹角:“跟哪个朋友打架?”
她还记得他跟吴淑萍说的。
周栗和周孟航最相似的地方在于成长至今都没缺过朋友,周孟航初中的时候虽然混,但周围总朋友成群,在他人眼里容易被判定为“狐朋狗友”,其实不尽然。
他付出和拥有过的真心都假不了。
这些年他天南海北地去,记下很多风景,也从不抛却沿途的人,这是他人生阅历的一部分。
如今换他回到家里,昔日旧友各自散落天涯,周栗看过他社交平台的评论区,知道他的好人缘始终不减。因此,她实在是想不到,周孟航能跟谁动手。
周孟航不怎么会说故事,因而说起自己的事情,他的措辞比周俨还要言简意赅,没两分钟就讲完了。 周孟航最初玩摄影开始,就好运气地结交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也有幸与好友确立了共同的发展方向。
大学毕业那年,周孟航和那位大学好友合办了一家摄影工作室。之后的半年里他过得很忙碌,却也很混沌,接过数不清的商影,朋友有人脉,他有能力,赚的钱也不少。
可他觉得空洞。
被困在摄影棚里,做着看似很不错的工作,他渐渐没有自己的时间,有时候空着手下了楼,才惊觉外面在下雨。
他需要面对很多“人”,不同的人,也是重复的人,他们或她们,脸上有一样的表情。而他,甚至拿相机的角度都不需要变换。
他发现自己正在丧失生活的观察力。
三言两语讲完,周孟航偏着头看她:“我好像没说过,我为什么回来。”
时间拨回到七月,也是在青州,当时是看不清彼此的暗夜江边,周栗说“我找不到意义”。此刻则是明亮到让人无处可遁的室内,他的情绪却更加晦暗不明。
“我也找不到意义。”周孟航自嘲。
从小到大,他一直知道自己家庭好,算不上大富大贵,至少无忧无虑,更无束无缚。
他是随心所欲成长过来的人。
“我那时候问自己,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我内心有很坚定的声音,”周孟航说:“那不是。”
大学好友出身远不如他好,工作只会比他更拼命,目的明确,规划清晰,从来不放过任何一次机会。
即使那些目标需要牺牲一定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