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忘记这茬了,周栗高兴起来:“去!”
比上次去海边还草率,今天周栗“衣着得体”,周孟航连让她回家换衣服的机会都不给。穿过周栗家门前,车子很快拐上大路。
越往外开高楼越少,路过一个个村庄和小镇。
川禾是一座三线小城,除去市区,沿湾在川禾排得上发达小镇的名号,商场有几座,楼盘也不少,余下的县镇经济就远远跟不上沿湾了。
但也因没有被开发,越往里路上的风景越好看。
周栗连上手机蓝牙,车上又开始播放那一首《公路》,这是她的“出发进行曲”。
“打开车的窗,太阳在头上。 公路的右方,无边的海洋——”
这个方向往前开,他们其实是在远离海洋,可那又何妨?周栗唇角上扬,目光一直落在窗外。
她脸型生得好,头型也好,后脑圆滚滚,一看就知道林清女士从小在她的睡姿方面没少下功夫。周孟航余光看她一眼,这乌黑的圆脑袋,乖得像坐大巴车去秋游的小学生。
小学生今天还穿一身小黄衣裳,看起来更乖了。 他勾唇,随意跟着音乐唱。
“总是要学着遗忘,学着疗伤, 总要跌跌撞撞,才找到答案。
你说我总是荒唐,我承认我是荒唐——”
周栗在他唱第一声的时候就回过脸来了,两人正式认识有十年,这还是周栗第一次听周孟航唱歌。
他唱歌的声音和说话不同,平日里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偏低沉,有一种脱离变声期不久的微涩。音律带出咬字的时候却不一样,慵懒中带有一股清湛的质感,容易让人联想到夜晚拍打岸边的潮水,或是雨后挨在树丛的雨滴。
周栗喜欢听音乐,但她唱歌五音不全,因而对能轻松唱出着曲着调的歌的人都有几分敬佩。周孟航唱歌没什么高超的技巧,全凭感觉,轻轻巧巧唱出来,却足够悦耳动听。
她系着安全带,不再是脑门对着他,而是将脸侧向他。他显而易见的情绪高昂,是对沿途风景的满意,也是对“出发”这件事本身的憧憬。
周栗翻看过周孟航社交网站的主页,知道他这些年空闲的时间几乎都在走南闯北,他深色脚踝筋骨内凹的弧度,是他无数次长途跋涉的见证。
周栗的大学生活单调重复,看似比别人走在前头,实则色彩缺乏。此刻坐在游历四方的旅客身旁,周栗却仿佛共情到了他这份“在路上”的欣喜,她抬眼望前方,万里晴空下的公路辽远豁达。
通过一段长隧道,终于到了吾冬县。周栗认得这段路,出隧道后不久就要上山了,进山的路不太好开,车速慢下来,曲曲弯弯到半山腰才开始通达。
周栗几年前来过一回,这里变化不大,只是如今漫山遍野都是灿黄的花,从他们所处的这一面延至看不见的另一面。坐在车里向外看,周栗分不清这是野菊还是向日葵,她打开手机相机,听得周孟航说:“是向日葵,刚种下不久,还没开呢。”
她在录视频,周孟航的声音理所当然被录了进去,周栗的惊叹声紧随其后:“哇。”
她换了个角度,把手机切换成前置,将自己的脸和窗外的花一起拍入镜。她皮肤底子好,在素颜状态下也扛得住原相机考验,被身后一片金黄衬得面容更加莹白。
她注意力逐渐跑偏,开始欣赏镜头里的自己,那张小而圆的脸写满了自恋。周孟航抽空看她一眼,嗤笑出声。那张生动的脸于是转向他,镜头也跟着对着他。
日光追随他们,给她的发丝也镀上一层金光。
“这位司机,请问跟本美女一起出游,有何感想?”
“我自知罪孽深重。”
周栗:“......”
方向盘在他手上,周栗不好下手。两人吵了两句嘴,车愈往上开,周栗慢慢安静下来。
快到山顶的时候找了位置停车,还需要走一小段路。周孟航从后备箱里把包取出来,一个黑色大包,塞得圆圆鼓鼓,不用想都知道是他的摄影器材。往上一段路不太好走,周孟航手里拎着包,又顾及身后的人,走得不算快,但也算轻松。
跟在他后面两手空空的周栗却“步履蹒跚”。
周孟航回头,他个子本就高,还站在更高处,此刻居高临下看着她——周栗弓着腰,手几乎贴着地在“爬”。周孟航看得好笑,故意逗她:“这是哪来的毛毛虫啊?”
周栗没什么震慑力地瞪他一眼。
她唇色微白,和几分钟前在车上的状态简直是两个样子,周孟航注意到,向前一步扶着她手腕,问她:“哪里不舒服吗?”
她冰凉凉的手回握他,虎口卡在他小臂上,用了点力气,泛白的嘴唇抖了抖,“我有点怕怕、怕高!”
周孟航:“......”
周栗有轻微的恐高,但不严重,之前也试过和朋友去攀爬高山。
每回害怕每回去,朋友纷纷夸她好勇气。
此刻周孟航牵着她,她忍过那阵子恐惧,心里踏实了点,重新抬脚往上走。
只是始终不敢向下看,她尝试将注意力聚焦在周孟航的背上。
他看起来还似少年般清瘦,肩膀却宽厚非常,肩颈到背脊的线条笼起一股野性的力量。周栗认真打量起他,没注意看路,下一秒磕到脚下的石子,往前一踉跄。
“……”
幸而前面是一堵坚固肉墙,她的脸磕到周孟航背上。两人再次停下脚步,周栗倒吸一口气,还有些惊魂未定。
周孟航想转回身,却被周栗抬手扶住肩膀。
“干嘛呢?”
周栗没回话。
等周孟航意识到她的意图的时候,她已经在试图自己跳到他背上了。
周孟航挑挑眉,手向后伸,逮住乱滚的毛毛虫,这回是明知故问了:“干嘛?”
周栗理直气壮:“背我!”
“我爸说了,不能随便对女孩子动手动脚的。”周孟航头也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