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荆年,一定很难对人敞开心扉,包括我。所以才会在冰湖温存过后,警告我别再招惹他。
他一次一次把我推开。
“结为道侣”,荆年怎么可能对我说出这句话?
庆幸与遗憾交织成复杂的情绪。
好想逃离这里,好想停下思考,不再处理脑子里一团乱麻的数据。
荆年全然不知我内心的波涛汹涌,不耐道:“你发什么愣,想让我在这里站一晚上?”
我连忙将名册从门缝里递给他。“喏,薛长老昨天让我给你的,我今早起来不小心忘了。”
他没接,仍定定看着我。“就这样?”
“嗯,就这样,你可以走了。”我现在只想自己安静一会,便对荆年下了进一步的逐客令。“反正你上次也说了,让我别招惹你,我做到了。”
这句话却惹怒了荆年,烛火倏时熄灭,接着房门被强行破开。
他幽幽道:“师兄向来不听我的话,怎么偏偏让你别招惹我时,就照做了?”
“你真的很难懂。”我皱眉道,“再说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的脸,请你出去。”
“为什么?”他步步紧逼,“师兄在生我的气吗?”
“没有。”
“我不信,你就是在生气。”他神经质地开始道歉,每次犯错都是如此手足无措。“对不起,师兄,我不该说你是狗,不该逼你吞勉铃,不该……”
他目中显露偏执之色,慢慢与3号的神情重合。
看着这张让我又喜又惧的脸越来越近,我终于忍无可忍一掌甩在他脸上。
声音清脆,脂玉般白皙的面颊上浮现出红晕。
“不要道歉,那些我都不在乎,我只要你现在出去,让我一个人呆着。”
荆年沉默不语,也没有动,只有面上的红晕一点点扩散开。
他到底不是15岁的荆年了,能忍住泪水不溢出,只是眼尾红得过分。
来时冷冰冰的模样早已烟消云散,他的情绪如此鲜活。
但我却开心不起来。
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纠结许久,我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擦拭他眼角。
就像最初那样。
师兄弟也好,道侣也罢,什么关系都不重要了。
只不过是一个孤身一人的拾荒者,捡到了同样无依无靠的垃圾。
荆年对于突然的示好,回应是狠狠咬住了我的拇指,但马上又松了力道,像一头饥饿的兽,腹中食欲无法填满,只能克制地舔舐自己留下的齿痕。
我红了脸,强行把注意力移到别处。
开始信号检测
未发现皮下被植入芯片
没错,他不是3号,不是任何玩家,轮回和游戏也与他无关。
悬空了一整天的心,终于落地。
放下戒备后,我得以敞开心扉对荆年倾诉。
“其实我昨晚做了个噩梦。”
“什么样的噩梦?”
“怎么说呢……就是我梦到这个世界是被构筑出来的一个虚拟维度,一切都是既定的,我现在经历的一切都是在重复循环。”我迟疑着问他,“你应该大致懂我的意思吧?”
荆年缓缓点头,问:“那你的梦里,遇到我了吗?”
“嗯,而且不止一次,每次轮回都能遇到你。”
“一次就够了。”荆年轻声说道,他与我十指相握,黑夜的手掌拥抱了齿痕状的月亮。“师兄,我认为,人是由他的经历所构成的,哪怕改变了任何一件事,这个人也不再是上一轮回的人了。”
我愣了一秒,这个理论有些耳熟,很像忒修斯之船悖论。
即将一艘船上的每块木板都进行逐一更换,无法断定,换到哪块木板时,船不再是原来的那艘船。
“所以,我们只活一次。”荆年喃喃道,好似自言自语一般。“我,荆年,你,戚识酒。”
戚识酒,第七十九次轮回,一语双关。
半晌,他回过神,道:“对不起,师兄,说了些偏激的话,我也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了。”
“不,多亏了你,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为何荆年会觉醒自我意识。
答案在那78个铃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