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一定要尽到最大的努力去救每一个人,是因为每个人的生命都值得被尊重。”
当时赤锋伯任重用平淡的语气这般说着。
但这句话在奎胜心中却如同雷霆炸响,轰穿了他的认知。
到现在,奎胜脑海中依然在反复回忆着这简简单单一句话,并试图从当时任重的微表情以及语气中暗藏的细节来揣摩这话的真假。
他实在太想弄明白这到底是赤锋伯的肺腑之言,还是仅仅只是用来拉拢人心的权术手段。
如果是前者,奎胜会觉得自己这数百年都白活了。
如果是后者,奎胜也会觉得赤锋伯此人深不可测,分外可怕,因为他当时真个被触动了。
良久后,奎胜苦笑一下,下意识微微摇头。
他竟想不出这答案。
见奎胜如此作态,其他海盗们却是给吓了一大跳,心道要完。
有人实在憋不住,直接站到奎胜身边,并将他的肩膀掰过来,“奎统领,你就说句实话吧。这受降是不是压根就是个骗局?赤锋伯是不是打算将我们集中起来好方便杀得更快一些?你感觉他什么时候动手?我们在基地里的家人会怎么样?还有谈判的机会吗?要怎么做他才能相信我们投诚的诚意?”
“对啊,奎统领你倒是说句话啊。”
“大家这样等下去,心里实在也没底,给个痛快吧。”
……
众人你一眼我一语说了很多,情绪显得一个比一个激动。
奎胜环视一圈,看着众人这般作态,一时间竟觉得有些荒谬与可笑,又替赤锋伯觉着冤。
想了想,奎胜索性指着圆形的可视窗口,说道:“你们看见外面那些小型飞行器了么?”
“看见了,干什么用的?”
“是有人还在抵抗吗?这些人是去打扫战场来着?”
奎胜摇了摇头,“在之前的两天时间里,赤锋伯先用一个小时的时间设计出了一种全新的多功能飞行器。这种飞行器以他们的那些高性能单人战机为原型。”
“多功能?加装了更多武器?没有必要吧!”
“对啊,那种战机非常可怕,各方面设计都已经到南乡星团材料学的巅峰,没有什么改进空间了吧?”
奎胜:“不是。这些飞机是被拆除了武器系统,然后加装了诸如快速切割,封闭凝胶喷雾,整合式急救包,高精度近程生命探测仪等等装置。现在,它们不再是杀人的战机,而是救人的多功能抢险飞行器。之前那些在战场上让我们一筹莫展的精英战机飞行员,现在也已经变成了抢险员。这两天以来,赤锋伯之所以没空接见我,就因为他在亲自负责这些抢险飞行器的改造工作。他一人包办了从设计到生产管理再到产品验收所有工段。”
“这……”
“为什么啊!他这是图什么?难道他打算……”
奎胜:“不错,他就是打算把能抢救回来的每一个人都救回去。哪怕这样做看起来很亏,毫无性价比,哪怕我们在两天前还和他不死不休,哪怕其实也有很多赤峰军战士死在我们的手中。但他就是这么做了。先前我回来之前,他对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奎统领你倒是赶紧说啊,别卖关子啦!”
奎胜深吸口气,“他说啊,每个人的生命都值得被尊重。”
“啊?”
“这……”
战俘中的高位者聚集的大厅里,顷刻间陷入一片沉寂,鸦雀无声。
众人甚至忘了问自己将会被如何发落。
没有这个必要了。
赤锋伯的这句话,就是最坚实的态度。
但依然有人深陷困惑之中,忍不住说道:“可是我们的确也机会了一些赤峰军的战舰,杀死了他们不少人。”
奎胜点了点头,“是这样。我也没有与赤锋伯聊到这个话题。但从他的态度,我大约确定了他的想法。那就是他理解我们之前的情非得已。毕竟我们这些海盗在碎星环里看似风光,但在面对南乡伯的压迫时,确实没什么选择权。他知道南乡伯才是真正的敌人,而我们只是工具。工具本身是没有罪孽的。所以他早就原谅了我们。”
“在见到赤锋伯之前,我其实也和嬴振山元帅、袁擒虎副元帅有过短暂的交流,他们非但没有羞辱我,甚至还宽慰我,让我不要有心理压力。赤锋伯的军队,和我们认知里的任何一家势力的军队都不一样,和我们也截然不同。”
话已经说透到这个地步,如果还有人觉得赤锋伯的受降没有诚意,那简直是蠢到家了。
可道理人都懂,但这现实又着实太过梦幻,以至于叫人不敢相信。
但他们很快不信也得信了。
经过短暂调试,抢险飞行器已经开始了救灾直播。
就在战俘们所在的大厅里,便有一个多功能立体投影,战俘们可以用这投影随意观看,甚至還能随意切換不同的視频源,看到不同区域的抢险救灾情况。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看着这些多功能飞行器小心翼翼地切割战舰受损部位,尝试进入每一个可能有幸存者的角落,然后将那些或困在密封舱室,又或是穿着太空服,但却被变形的金属夹住身子无法逃脱的海盗小心翼翼地救出,站在大厅里的奎胜与其他人竟紧张得下意识屏息静气起来。
他们并不认识这些底层海盗,但并不妨碍他们在此时此刻为这些陌生人的命运而感到担忧。
他们也看到了被救者在终于安全后痛苦流涕地抱着抢险員,疯狂地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