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琰的身上几乎没有妖气,他收敛得很好,仅仅透露出的那一丝也是寻常御师身上都会沾染上的,因为凡是御师皆有契妖,那些若有似无的妖气并不会引人怀疑。
能将自身妖气压制得几乎为无,可见这妖足够厉害,也足够有意志力,需随时警惕,毫无松懈才可以。
今日他便没做到,甚至让自己的妖气泄了整座山头,即便是毫不掩饰的妖也没有这般大咧咧地释放妖气,引御师前来捉妖的,可见他不是不想抑制,而是压制不住。
沈鹮朝金琰走近,踩在雨里,声音很轻:“我的眼睛很灵,可以看见妖气。”
旁人皆用嗅,她则是用看,所以她轻易可以分辨哪些妖气是附着于人身上,而哪些妖气是从人的身上散发出来的,这世间的妖饶是隐藏得再好,在她这里都无所遁形。
可之所以沈鹮说她猜金琰是妖,便是因为她没见过哪个妖能将妖气隐藏得那么好,好到她也在怀疑自己是否是看错了,索性她对妖无恶感,便也随金琰去。
直到他在连城外杀了人,两名御师,甚至与他没什么过激的冲突,他便了结了两条人命,如此沈鹮才断定他是妖。
“所以,你是来杀我的?”金琰靠着树干没动,一双长腿无力地曲着,周身笼罩在寒气之下。
沈鹮站定于五步之外再靠近,微微皱眉,摇头道:“我不杀你。”
“这世上有御师瞧见了妖杀人,却不杀妖?”金琰微微眯起双眼,神情逐渐危险了起来,却又看向沈鹮身后站定的霍引,眸色微沉。
“我本来决定过来打你一顿的,不过瞧见你现在这幅样子,还是暂时不打你了。”沈鹮慢慢蹲下,与靠坐着的金琰平视,她眼神带着打量,脸上挂着笑意道:“你在生长痛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少年冷冽的神情顿时出现了裂缝,沈鹮似乎听到了一声“咔”,像是自尊心破碎的声音。
啊,果然,这样比打他一顿更令人舒爽了。
只需眼睛上下一扫,沈鹮便看出了这人的身份:“耳后有鳞,上宽下尖,不是鲛,应当属于两栖。”
少年垂在身侧的手顿时握紧。
沈鹮又道:“鳞薄无甲,你是蛇吧?”
少年的眼神更冷了,像是要杀人。
也是,那两个御师不过是挑衅了他他便将人杀死了,沈鹮如今直戳他的痛点,他当然会想要杀人,不过此刻没下手,一来是他暂且动不了,二来……
沈鹮笑眯眯地拍着与她一同蹲下的霍引的肩,道:“怎么样?我相公是不是很厉害?”
二来,则是因为血脉间的压制,让金琰知道,他不是霍引的对手。
所以沈鹮肆无忌惮,嘲笑他:“不应该啊,你都这么高了还有生长痛?几岁啦?”
金琰:“……”
沈鹮瞥他:“瞧你的样子,十六?十七?十八?……唔,十七岁,你在这儿呼吸停顿了一下。”
金琰终于忍无可忍:“你若再说一句,我便拔了你的舌头。”
沈鹮本是想调侃他几句,戳戳他的自尊心,在确定对方的年龄后又觉得奇怪了起来。
小妖在生长期会出现每个月有那么几日较为尴尬,被迫显露原形,或是无法抑制妖气,身体机能下降,头疼脑热等各种脆弱的情况,可一旦过了生长期,便会稳定下来。
沈鹮自小与妖打交道,看过的妖籍数不胜数,妖的外貌亦与生长有关,若金琰的确还在生长期,如今的容貌应当更显小些,大约人的十岁左右。可若不在生长期,他这陷入生长痛的虚弱与脆弱,又算怎么回事?
“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沈鹮刚问出这话,便察觉到杀意扑面而来。
霍引抱着她往后退了几步,只见那漂亮的少年手化利爪,一招不成反而朝水洼中扑了过去,右手捂着额头似乎痛得厉害,身体抽颤了几下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沈鹮微怔,双手搂着霍引的肩,双腿环着他的腰,整个人挂在了他的身上寻求庇护,见金琰真的没了动静才慢慢从霍引身上下来,小步小步地挪回去。
老天爷作证!沈鹮举手发誓她方才是真的觉得古怪,心想金琰的身体大约出了什么毛病才会秉着医者的心问一句,谁知对方不领情还以为她嘲讽他。
虽说……最开始那几句调侃的确有故意嘲笑的意思。
沈鹮的脚尖轻轻踢了一下银发少年的肩,见他没了动静,这才神情严肃地蹲下去将他翻了个身免得他闷死,再去探对方的脉搏。
才碰到那人的手腕,沈鹮便被烫得缩了一下,雨水淋在这人的身上,几乎可以看见他在冒烟。
“还真是病了。”沈鹮蹙眉,指腹划过金琰耳后那片生长出鳞片的皮肤,这下更加确定了他是蛇妖。只是蛇为冷血,身体也长年生寒,就算是风寒热病也不该烫成这个样子,这般烫下去,就该从蛇妖变蛇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