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5, 安平捏了捏发痛的眉心,看着像素过低的屏幕上显示出来的数字,用手指搓了下,时间跳动到 02:46,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改变。
她忍着脑袋里神经的酸胀,又压着怒气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一卷卫生纸揉了两个纸团塞耳朵里,继续强行逼迫自己入睡,但隔壁似乎才要进入正题。
熟悉的男声传过来,他问:“宝贝,你以前有没有过?”
女孩声音不似刚才谈天时的清丽,带点欲说还休的朦胧:“你是第一个。”
男生笑着去亲她,安平的耳朵甚至能想象出男孩唇瓣附着在皮肤上弄出的声响,他的声音带着膨胀的欲望,问:“宝宝,可以吗?”
安平心里一嗤,眼睛睁开看着没有任何加工痕迹的天花板,一只瓦斯灯泡孤零零挂在上面。
隔壁的两人从八点回到房间,连抱带亲半个小时,接着进入到了互诉衷肠环节,从家庭成员聊起,又是童年创伤,又是青春哀愁,还时不时穿插着美好的理想抱负。这一聊,从晚八点一直到现在,安平也被迫又将钱同元那番话听了一遍。
又是一阵吸吮、低吟,姑娘声音带着哭腔急促道:“这样......这样不行吧,会怀孕的。”
男生动作没停,哄她:“不会,没有人第一次会怀孕的,我有分寸,相信我好吗?”
安平越来越清醒,眼睛睁得更大。她扯下盖在脸上的被子,实在受不了,冲隔壁喊:“他不戴套,你就等着哭吧!还有麻烦两位小声点,吵到我睡觉了。”
钱同元警告似的踹了两脚墙壁,水泥墙面发出闷响。安平在暗夜里翻了个白眼,不再出声。她平常睡眠很好,一向都是睡不够的,只是今天心里有点烦躁。
加上冬天,出租屋里寒气丛生。水泥墙壁上的湿气在青灰色的墙面上晕出一条弯弯扭扭的痕迹,像失禁老人身下的床单,令人不适。
安平前一天凌晨三点就被马兰娟拉起来做馍,直做到早上八点,又开了铺子擦柜子摆馍,还赶在午饭前给饭馆子和小卖部送了两趟货,忙完对付吃了一碗牛肉面又紧赶慢赶回家去收拾东西。
她看着堆在门边的两双快要脱胶的板鞋转头跟在铺子里的马兰娟打商量:“妈,我鞋都脱圈了,你这个礼拜生活费多给点,我买双鞋。”
马兰娟在给买馍的顾客找零的空档回头看了安平一眼,她不到四十岁,脸上却松弛的厉害,跟她的脾性一样,两颗大眼珠子要陷进眼窝里,头上顶着一个黑色辍珠的丝绒头巾,冲安平苦笑一下。
“你要多少?”问完没等安平说话,又小声嘀咕:“面粉又涨价了,最近生意也一般,钱你还是要省着点花。”
安平没抬眼,拿着一个毛快要掉光的鞋刷子刷鞋,语气不容置喙:“你给我一百五。”
“一百的鞋子长什么样我还没见过呢!”马兰娟自顾自地将面团放进轰隆的压面机里,她语调依旧弱弱的,带点自嘲的调皮劲。
安平用旧报纸把鞋上的水渍擦干,拿进去放在火炉边的凳子上烤。水壶里的水咕咚咕咚冒气,她提着绕到前面铺子里,面无表情,边往暖瓶里灌水边说:“我买来你就知道什么样了。”
“我攒了点钱全买了这院子,还想着再攒点,过几年再换个好一点的门面。你上学也蛮费钱的。”她依旧嘀咕。
安平波澜不惊:“不给?那你就按小时给我算工钱,还有,”她盖上暖瓶的木塞,转头盯着马兰娟,“我每年 1500 的助学金你也给我,我就不找你要钱。”
马兰娟手脚麻利地往模具里放发酵好的面饼,面上表情却低顺,她说不过安平,再说两人又要动气,索性不说了。
安平越过她从透明柜边上的一个铝制奶粉罐里捡了三张五十的钱在马兰娟面前搓开:“不多不少,一百五。”
马兰娟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安平不会让她把那话说出来的。下午她就收拾了课本、换洗的衣服、床单被罩还有一袋各式各样的馍坐大巴车回了市里。
她今年高三,在宜阳市一所职业学校读里面的普高班,还有不到五个月的时间就要参加高考。截至目前,这所学校的普高班还没有出现过一个上了本科线的学生,每年的升学率就靠着特长生和通过技术类单招考试的学生撑着。
安平初升高的那年,录取分数线大涨。她偏科严重,离她报的那所高中的录取分数差了十分,复读需要托人找关系,马兰娟直言家里哪有那做官的亲戚。
当然她那种分差比较小的情况,掏个择校费就能上,但是零几年的 6000 元马兰娟也拿不出来,她也不愿意为安平读书去找人拆借。
正好职校扩招,还给学生发放助学金,马兰娟便说:“在哪里读不是读,是金子扔粪坑里也能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