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折腾到半夜, 鹿永福最终还是没抢救回来,连夜送往殡仪馆后,鹿家的不孝子们又收到了一个颠覆他们认知的晴天?霹雳。
鹿文诚原本以为这件事都是因?为龙奶奶而起, 算是她?间接害死?了自己?的父亲,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他们拒不履行赡养义务也是天经地义的。
没想到警方那边的人却提醒他们,
鹿永福对龙奶奶的伤害已经构成事实, 如?果龙奶奶对?此提起精神?伤害诉讼, 而他们作?为鹿永福的第一继承人, 是要承担经济赔偿的。
在回来的路上,鹿家的几个不肖子孙都有点愤愤的,都是因?为她?人才死?的, 现在还要他们赔钱,哪儿有这?种道理。
鹿家老二?媳妇邱桂花算盘打得精,她?先说,
“大哥,老家这?几间平房就留给你们吧,我们家小同?在外地上学, 也不回来住,你们家天?齐不是还住在这?边吗?房子我们不要了, 你们留着吧啊。”
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算盘珠子都崩人脸上了, 还不就是怕继承了那几间平房, 回头对?龙奶奶赔偿的时候扯不清。
大媳妇也立马表明立场,
“既然是爹留下?来的, 就大家伙儿都有份,有债也是一起担, 谁也不用算计谁。”
两妯娌争了几句,鹿天?齐一双小三角眼咕噜一转,有了注意,
“既然这?房子没人想要,或者说是没人敢要,不如?这?样,就把这?几间平房送给奶奶,双方立下?字据,房子给她?,从?此以后她?和鹿家的恩怨一笔勾销,你们也不再负责她?的养老送终,她?也不能再找你们的麻烦,你们觉得怎么样?”
鹿文诚问,“她?肯干?”
鹿天?齐一拍大腿,
“她?一个从?没走出过大山的小老太太,她?懂个啥?白得了几间大房还不知道多?开心。我说,这?事得尽快,等她?知道还能找咱们要赔偿,那就麻烦了。”
鹿文诚他们的面包车开到家,天?边才刚泛起鱼肚白,朦胧的青光中,看到院子里一动不动地坐着个人。
鹿天?齐吓了一跳,呀地嚎了一嗓子。
龙奶奶这?才缓缓扭过头来,第一句话就是问,“鹿永福怎么样了?”
她?身上盖着一件御寒的棉外套,是昨晚程十鸢临睡前找来给她?披上的。
郑导说的两件事,鹿永福自杀了,程十鸢没告诉她?。
但和她?说了她?家里人正在赶来见她?的路上,还告诉她?她?的父母还在世,耳不聋眼不花,身体?还很健康,大概今天?中午他们就能见到了。
龙奶奶听了,也没什么表情,依旧定定地坐在院子中央。
程十鸢找了一件厚厚的棉外套给她?披上,知道她?不会想死?了,就回屋睡下?了。
鹿家几口人来的路上商量好了,有人算唱红脸吓唬她?,有人唱白脸,劝她?签下?断绝关系的协议书。
一进院子,几个人就表演上了。
鹿文诚怒气冲冲,呸地朝她?面前啐了一口,“我爹被你害死?了,你个毒妇,我今天?就要你跟着下?去陪葬。”
说着,鹿文诚假意要冲进灶间去取刀,他老婆杜琼死?死?地拦腰抱着她?。
这?时候邱桂花站出来了,她?抹着眼泪,
“爸死?了,大哥作?为长子肯定是伤心,要不是因?为你,爸也不能死?得这?么惨。要我说,以后这?一家人都是仇人了,既然不能再共处一室,不如?从?今天?起就断绝关系吧,以后不再来往,也省得大家看了对?方都难受。”
终于轮到鹿天?齐上场了,他的表演方式很夸张,挤眉弄眼的,两条眉毛恨不得要从?脸上飞出来,
“合着你们这?个意思,就是以后不想管我奶奶了呗?那你们总不能把她?撵到大街上去吧?她?这?事全国可?都知道,你们要敢把她?轰出去,明天?可?就要上新闻了。”
杜琼一边拼命拦住鹿文诚,扭头冲这?边喊,
“天?齐你胡说什么?我们是那种没良心的吗?你爸来时都说了,这?几间平房留给她?养老,只是以后不想再见到她?,看到她?就想起你惨死?的爷爷。”
龙奶奶是个聪慧的人,听到这?里,她?也听明白了。
她?抬起薄薄的眼皮,在外面坐了一夜,原本就白皙的皮肤被冻得惨白,她?眼底含着泪花,从?他们几个身上一个个看过去,视线在每个人身上都久久地停留。
几个人被她?看得心里发毛。
印象中龙奶奶从?来没有这?样看过人,她?一直都是垂着眼皮,从?来不与人眼神?对?视,偶尔眼神?对?上了,她?也是立刻低下?头,一瘸一拐地走开。
她?在家里的地位是卑微的,渺小的,像是他们一家的仆人,也像是一个隐形的人。
只是今天?,她?的眼神?有点不一样,是主动的,且带有攻击性的。
把他们每个人都认真看了一遍,龙奶奶才说,
“知道了,你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罢。”
说着,她?站起身来,锤了锤僵硬的腿,拖着脚步,一拐一拐地走进了厨房。
鹿天?齐在她?身后喊,“奶奶,要您答应了,我就拟一个协议,你签个字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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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十鸢一大早就被这?几个人吵醒了,她?掀开被子,在床上伸伸胳膊,踢踢腿,这?才坐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没睡好,今天?头有点晕晕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