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确实能感受到什么就好了。
有那么一瞬间,安戈涅对西格心生淡薄的怜悯。
这使得她嘴唇翕动?,没能干脆利落地吐出“一点印象都没有”的实话。
西格僵了一下,他深蓝近黑的眼睛陡然亮得吓人。
那是?自尊心被?冒犯的怒意。
安戈涅尴尬地挪开视线。
“不要那么看着我,我不要你可怜我,”他闭了闭眼,缓和口气,“我……也没有资格受你怜悯。”
良久的沉默后?,安戈涅低声说:“你说你认识戴拉星的利丽,那么把?你和她的故事告诉我吧。”
整夜的加密通讯记录,还有每年生日的绣球花照片在眼前闪过。
“某一部分的我相信你并没有撒谎。
“我的困惑不比你的少。我也想弄清楚自己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把?你所?知道?的事情经过告诉我,说不定能给我一些提示。”
她想了想又提议:“如果说出口太?困难,你可以写下来给我。有的时候那样更容易。”
“不用。”西格很坚定,沉吟片刻,便开始讲述。
“我也曾经住在戴拉星e区的仲夏街上。和你……和利丽的家?隔了两个路口,或许算不上邻居。”
他启动?光脑,调出仲夏街的实景地图,将其投影到桌面上。
安戈涅盯着熟悉又陌生的建筑物,不太?确定地抬手悬停片刻,才指向普普通通的灰色楼房:“我家?在那里。”
西格看了她一眼,眉峰微压:“对。”
“我住在这里。”他指尖虚点了远处的另一栋圆形公?寓高楼。安戈涅好像对那栋楼有印象,但想不起更多。
安戈涅用尽可能轻快的语气说:“以你和我的年龄算,好像恰好当不成同?学。”
他们相差四岁,按照戴拉星的学制算,安戈涅进入高等学校时,西格已经刚好毕业。
“我高等学校毕业后?就入伍了,每年最多只有半个月能回戴拉星探亲。认识你的时候,我已经是?王国卫队士兵了。”西格的语气不由自主变得柔和。
“你也许有印象,新年时在附近的星轨剧院会举行市民?舞会,因为有免费的酒水饮料,年轻人总是?非常多,场面总是?热闹又混乱。”
“好像有那样的事……”安戈涅不太?确定地说。
此前她就发现了,在故乡的回忆都异常暧昧,难以落实到细节。
星轨剧院这个名字听上去就有些熟悉,它的街景投影看上去也隐约眼熟,但她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和谁一起到过那里。
“那一年我恰好在新年前后?放假,被?学生时代的朋友韦舒特拉去了那个舞会。韦舒特那时在追求你的一个同?学,而你……你们是?一群同?学结伴去的。散场之?后?,因为在同?一个方向,我就陪你走回家?。”
安戈涅以那张征兵通知上的老照片为母本,试图在脑海里还原五六年前的西格是?什么样子。
至少,他应该不会和现在一样缺少表情变化。很难想象他板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走进闹哄哄的舞会,又或者?送陌生的女孩回家?。
不如说,他描绘的这一切,都与他之?后?的经历色调截然不同?,更像是?属于两个人的人生轨迹。
“然后?呢?回家?的这一路上发生了什么?”安戈涅像个等不来后?续的听众,终于忍不住出声催促。那是?纯粹的、超脱事外的好奇心。
西格看了她一眼就垂眸,没有将失望表露出来。
“没发生什么。”他淡淡答道?。
安戈涅本能地有点不相信:“好吧。”
就算西格声称,以此为契机他们陷入了狂热的恋情,她也会坦然将其当作一种可能性接受。但也仅仅是?接受而已。
他们如今各自的立场并不会因此而有所?改变。
“那之?后?我和你交换了联系方式,之?后?在路上碰到会互相打招呼,就是?这种程度的熟人而已。”西格睨她一眼,突然分外坦白地补充:
“那时候我对你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你还很小,而且我只会在仲夏街待半个月,哪怕晋升,之?后?也会长年在外。”
很正经,有责任心,或许还有一点笨拙。
安戈涅不确定五六年前的自己,会怎么看待这样的人。
“然后?呢?”她又问。
“假期结束,我就回军队了。”
“……”
除了杀敌,指挥官阁下还很有杀死?故事的天赋。
西格就像是?没看到安戈涅的愕然表情,淡然说下去:“那是?六年前的事。然后?下一年,我立功受了一点轻伤,多了半个月的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