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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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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娇 第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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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鹂犹豫道:“陛下不用叫医师来吗?”

他答非所问道:“你有何处值得魏兰璋喜爱?”

她愣了一下,心想赵暨定是觉着她配不上魏玠了,于是也敷衍道:“妾生得貌美。”

赵暨冷笑一声,也没有否认,只是讥讽道:“劝你莫要高兴的太早。”

薛鹂疑惑道:“为何?”

“你是魏兰璋的人,他若是死了,你也休想安生地活。”

她皱起眉,竟是立刻说道:“陛下莫要咒他。”

赵暨顿住了,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只听她说:“魏玠想做的事定能做成,我与他都会平安无事。”

“若他死了……”

“他不会死。”薛鹂面色有些不大好看了,眼眶也有泛红的迹象。“陛下,这种话莫要说了。”

赵暨想要训斥薛鹂,她怎么敢这么跟一国之君说话,然而又想到了魏玠,要是他真的好好活着回来,以后她转而去找魏玠告状,在背后编排他的不是,魏玠这种睚眦必报的人,兴许就不肯再帮他了。

话到了嘴边,赵暨又默默憋了回去,而薛鹂的话似乎也让他心安了不少,他倚着小桌叹了口气,缓缓道:“不说了便是……朕可没有欺负你。”

第97章

清早的时候薛鹂是被冻醒的,夜里起了风,窗缝被吹开了都不知晓,寒风钻进屋子里,冷得她缩起脖子,最后迷迷糊糊起身去将窗户阖上,走近窗边才窥见室外一片白,她猛地推开窗户,冷风灌进来,她捂着胳膊倒吸一口凉气。

不知是几时下的雪,如今到了早晨,天地已是白茫茫一片。

薛鹂一个吴地人士,无论多少次,再见到下雪还是兴高采烈的,下意识回头去喊魏玠的名字,然后回过头望着陌生的屋舍与无人的床榻,熟悉的名字到了嘴边又止住,面上的喜悦也一扫而空。

她愣愣地站了一会儿,才恍然想起来方才是自己做梦糊涂了,竟以为魏玠还在她身边。

默默将窗户阖上后,薛鹂又钻回了被褥中,只是这回却怎么都没了睡意,最终还是爬起来穿好衣裳洗漱。

宫人们一早也醒了,要去殿中侍奉赵暨,薛鹂做侍女也只是个幌子,理应不必做什么,只是为了不多生事,她还是会佯装一番,偶尔端茶送水以免引人口舌。

雪下得很大,以至于有些看不清前路,鞋靴踩在松软的雪上发出轻微的响声,薛鹂低着头望着一长串脚印,思绪不由自主飘远了。等快到了寝殿,她抬头才发现赵暨正站在殿门前。没有穿上他喜爱的华贵衣裙,头上没有顶着女子的发髻钗环,面上也不见浓艳的脂粉。赵暨露出他苍白的脸色,眼下有着疲倦的青黑,他的墨发也随意地披在肩上,大雪似帷幕般将他隔绝在了巍峨的檐下。

冷风拂过,将他的玄色外袍吹起一个角。赵暨就这样赤脚站在冰冷的砖石上,看着漫天飘散的大雪出神。

薛鹂这时候才发现,褪去那样不伦不类的妆扮后,赵暨的样貌其实是极为清隽的,只是眉眼间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郁。

好一会儿,赵暨才瞥了他们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回到了寝殿。

等宫人都散去了,赵暨开口让薛鹂留下。

他指了指身旁的软毯,让薛鹂坐下,而后问她:“你这一路上应当去了不少地方,可有与朕说说吧。”

“陛下想从何处听起?”

“有什么便说什么,比如……”赵暨顿了顿,才道:“成安郡。”

听他提到成安郡,薛鹂回想起了自己绝望等死的时日,面色也不禁沉了下去。“连下了几日的大雨,百姓很不好过,粮田家畜都被水淹死了,魏玠能逼着城中郡望开仓救人,却没法子治好疫病,连我也险些命丧那场疫病……为成全大义而葬送城中数万人的性命,当真是名士之举吗?他手下仅有几千残军,援兵却迟迟未到,倘若守在成安郡的不是他而是旁人,便能做的比他好吗?人人都弃他而去……”

薛鹂记得自己做了好一阵的噩梦,城中的死尸堆积如山,啃食人尸的野狗眼睛猩红,街上空荡荡的,隐约哭声伴着拉尸的木板车发出的嘎吱声,让她直至今日想起都觉得心中恶寒。

每日都有人在哭,在府门前磕头唤魏玠圣人,请他去救自己的亲眷,后来那些哭声逐渐成了骂声。

城中的人只知道是皇帝的叔父和他抢皇位,连累了他们这些庶民受罪,所有人都不想死,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死。

薛鹂的语气带着点怨怼,赵暨听得沉默,始终没有说什么,他连踏出宫门的机会都少得可怜,尸山血海是什么,他从未见过,却也知道这些与他脱不了干系。

“要平定这乱世,谁都不能一身清白。”赵暨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偏过头去看窗外纷飞的大雪,又道:“也并非人人都弃他而去,不是还有你吗?”

薛鹂抬起眼,轻笑一声,应道:“陛下说的是。”

无论如何,她总要与魏玠在一起的。

殿内被炭盆烘得暖融融的,窗外却是风雪交加。薛鹂捧着一杯热茶,不禁想起了去年也有一场大雪,那日军中无事,她倚着炉火看书时犯了困,昏昏沉沉险些一头栽倒火炉里,魏玠揽住她,低笑着拿书卷敲她的脑袋,而后将她抱在怀里,颇为耐心的给她念书上的字句,遇到晦涩处还会解释一遍。

当时她心中有怨,一心要离他远些,说话也不大中听,有时还故意用吴郡的腔调骂他两句。魏玠也不恼火,待她说够了便低头亲吻她。

那些小事如今想起来,她心中便止不住地难过。

也不知道魏玠此刻身在何处,是否平安,他也在和她看同一场雪吗?或许也在想她,盼着与她早日相见吧。

军营中也覆满了厚厚的雪,魏玠肩上发上也浅浅地落了一层。

自薛鹂走后,军中的传闻不大好听。男子多的地方,污秽便也会多起来。她在的时候有赵郢相护,军中将士不敢对她不敬,如今她走了,便有人惦记着她的美貌,洋洋得意地说些肮脏下流的话。

赵郢兴许是为了显得自己不会被儿女情长绊住手脚,更不能再为了一个抛下他的女子生事惹人耻笑,对于军中的流言一概不理。

唯有魏玠不肯轻易放过,谁叫薛鹂也说过,他这人十分小肚鸡肠,只要是与她有关的事,他都难以做到善罢甘休。

白到刺目的雪地上晕开一大片猩红,凄厉的惨叫声渐渐微弱,最后只剩气若游丝的哀嚎。

魏玠实在不想让他们的口中吐出薛鹂的名字,加上这几人实在可恨,索性让人割了舌头处以宫刑,日后无法再祸害旁人,只怕是营中的军妓都要拍手叫好。

那些脏东西他也嫌恶心,见行刑过了,便拂去肩上的落雪,缓缓朝营帐走去。

不等掀开帐帘,他的步子先缓了下来,几声咳嗽过后,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他默默揩去唇角的殷红,停住脚步,回过身朝洛阳的方向望过去,视线中只有苍茫的山野与纷飞的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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