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连江接了荷包就忙的告退了,走出大门口匆匆上车离开。
常顺瞧着陈连江的背影笑道:“奇了怪了,他今儿这是忙的什么,往常哪次见了我不得趁机摆谱数落我几句。”
常顺背着手溜达几步,又嘀咕了一句:“咱们姑娘封了郡主,你瞅把他乐的,嘴咧得跟裤腰似的,有他们御前什么事儿啊。”
陈连江确实着急回去,他着急回去看热闹。刚才在紫宸殿宣完圣旨之后,殿前跪着的朝臣们表情那叫一个精彩,啧啧啧,好歹都是朝廷重臣呢,一个个那脸可忒好看了。
陈连江临走的时候还特意瞅了一眼,忠王爷脸色发青,两眼发直,都没回过神来呢。
他回宫直奔紫宸殿,老远便瞧见殿前空荡荡的,这人呢,都散了?
陈连江先进殿复命,回完话小碎步走到殿外,招手叫过来殿外当值的两名小内侍,小声问道:“快跟咱家说说,殿前跪着的那帮人呢,都哪儿去了?自己没脸走了?”
“嗐,要是自己没脸走了倒好了呢。”一个小内侍说道,“干爷爷,您可惜没多等一会儿,错过了好戏。您就刚走,忠王就咣当一下子倒地上了,厥过去了,直挺挺的,一堆人围着他又喊又叫,又掐人中,哎呦喂,这些个大人们竟然也会如此失态,在御前这样失态,成何体统。”
“然后呢?”
“然后黄太医来到给忠王扎了几针,醒来后一口鲜血喷出来,然后就疯子似的地往殿里闯,喊着要见陛下,陛下没传,那咱们哪能让他进去呀,然后他就在殿前又哭又笑,疯疯癫癫的。”
另一个接口说道:“嗐,堂堂一个王爷弄得羊癫疯似的,陛下命侍卫把他轰出去,方大人就劝他先回去吧,他还不走,往殿里闯,拉都拉不住发疯了似的,后来被谁在脖子后头劈了一掌,劈晕了,几个人合伙抬走了。”
陈连江啧了一声说:“忠王扶持起来的那几个武将可不孬,对他怪忠心的。”
“呸,一丘之貉,不辨是非,难怪说武将都是些个粗人夯货。”另一个小内侍骂道,“这些人自己见过姑娘吗,见都没见过姑娘,怎么知道姑娘是什么样的人?一帮糟老头子也不嫌丢人,红口白牙地说姑娘坏话,咄咄逼人,也难怪陛下生这么大气。”
“没规矩,以后得叫郡主了。”陈连江提醒道。
“明年又该改口叫娘娘了。”那小内侍嘻嘻笑起来,笑完了觑着殿内小小声问陈连江,“干爷爷,要这么说,咱们郡主真是忠王的女儿?”
“小崽子,这也是你该问的?”陈连江兜头一巴掌,低声骂道,“你脑子呢,圣旨不是都说了吗,郡主是一品护国夫人叶夫人的女儿。”
陈连江心里玩味地乐了一下,一品护国夫人,这个封号可比忠王这个异姓郡王还高了,高到吴地重修陵墓,满朝文武到了叶夫人墓前,都得规规矩矩大礼跪拜的程度。
按礼制,郡王之女可封县主,亲王之女才能封为郡主,叶初这个郡主是按亲王规制封的,陛下这不是成心打忠王的脸吗!
可这事即便满朝文武和皇族宗亲也说不着什么,圣旨说的明明白白,叶臻夫人对圣上有救命和教养之恩,陛下那圣旨上也不多说别的,恩情大如天,再怎么追封也不为过。
说来也怪,御前的宫人内侍们对叶初都十分偏爱。不光是因为陛下宠爱,小女儿家娇娇软软,慢慢悠悠的,性情叫人没法不喜欢。尤其她来了以后,皇帝都变得好伺候了。
御前的人跟叶初相处其实也不多,在行宫时,清凉殿大火之后谢澹身份大白,叶初才开始出现在御前,那阵子叶初每天被谢澹叫去明泉殿玩,一起用午膳,御前的人才接触到她。可叶初在御前,御前那帮整日沉默肃穆的小宫女小内侍都变得活泼了几分。
今日宣政殿发生的事情,御前一帮人一个个气得不行,这会儿已经憋不住开始幸灾乐祸了。
闹出这么大动静,谢澹也无心呆在宫里,日头偏西时就叫人备马出宫。
他回来时,叶初正坐在院里荡秋千,见他进来,小脸上漾起灿然的笑颜,问道:“哥哥回来了?”
谢澹没言语,径直走过去把她揽腰抱起来,一路抱进屋里坐在塌上,把她放在自己腿上,指着自己的脸示意她亲一下。
叶初亲了他脸颊一下,然后便被他一把扣住后脑亲吻小嘴,他抱着她流连贪婪,吮吻她柔软的双唇,吻了好一会儿才放开。
叶初察觉到哥哥今日似乎情绪不太好,便问道:“哥哥,你今天累了吧,是不是又有人惹你生气了?”
“没事的,不累。”谢澹拥她入怀,深嗅她发间的香气,抱了会儿,下巴抵着她的肩膀,鼻子蹭着她的耳垂问道,“今晚咱们吃什么?”
“石首鱼啊,陈公公一早让人刚送来的,很是新鲜,我让厨房不拘什么法子做就行了。”叶初道。
深秋石首鱼肥美,清蒸、干烧都好吃,京城离海边路途遥远,平日河鱼吃得多些,海鱼味道跟河鱼不同,河鱼鲜,海鱼香,石首鱼鲜香肉嫩,捕捞后就快马良船,大老远用冰冰着运来的。
叶初说:“下午我去园子里摘了些小玫瑰花,让厨房做玫瑰红糖花卷,哥哥你不太吃得惯甜的主食,厨房说备了牛乳馒头。”
玫瑰红糖花卷是厨房拿手的一样面点,用刚开的紫红玫瑰花瓣做花卷,馅料里加了玫瑰酱和红糖,还特意卷成花朵模样,不光好看,吃起来有一股玫瑰花的香味,小姑娘吃着新鲜好玩儿。
谢澹把她抱在怀里,听她软绵绵地说些吃吃喝喝日常,心中暴虐的戾气消散开去,心境渐渐平静下来。
他拉着她站起来,笑道:“走吧,我陪你去荡秋千。”
叶初想说什么人呀,她刚才好好的荡秋千,他一回来就硬把她抱下来了,又抱又亲了这么长时间,这会儿又说要陪她荡秋千。
叶初说:“不想荡秋千了,哥哥,我们去院里把鹦鹉和鱼喂了吧,我要是跟你进宫去住,就不能喂它们了。”
谢澹道:“叫人带上就是了。”
“算了吧,那么大缸,太麻烦了。”叶初说。
两人牵手走出门外,站在回廊下拿了松子喂鹦鹉。叶初问他:“哥哥,咱们刚定了亲,我现在住到宫里,是不是不太好啊,人家会不会议论?”
“哪那么多规矩,没人说不就行了。”
谢澹也要考虑她的闺誉,理由他都已经想好了,对外就说太皇太后病重,他宫中没有嫔妃,六宫无主,皇帝朝政繁忙,不得已,叶初作为未来皇后只能进宫代他侍疾,探望照料太皇太后。
叶初点点头,反正他说行就肯定没问题。
谢澹道:“对了,按照礼部规制,你今日封了郡主,会有加封的礼物,这一两日宫中就该送来了,你不在家,先交代下人收着。”
叶初这个郡主不是出自谢氏皇族,不需要去太庙行礼,但按规制册封的赏赐绫罗绸缎、钗环首饰一样不能少。
叶初笑道:“反正都是咱们两个的东西,搬来搬去做什么呀,春潮今天还跟我说,我院里那库房都满了。”
谢澹说:“东西不嫌多,等我们成婚你都带着当嫁妆,以后你是中宫皇后,也可以拿来赏人。”
两人用了晚膳,谢澹便叫常顺安排两个贴身丫鬟和叶菱叶茴、丁女官随后进宫,旁人也不用多带,宫中都有人手,张女官留下来打理府中的事务。旁的不说,叶初封了郡主,这几日京城内外各家各府肯定都要来送贺礼。
下人随后走,谢澹自己则骑马带着叶初径直从朝阳门进宫,直接把她带进了紫宸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