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睡醒的叶初迟钝地抱着被子反应了一会儿,明白过来是昨日见过的韩夫人,韩静姝的娘亲。
来者是客,叶初想了想说:“那请进来吧,你们帮我简单梳个头。”
春江笑道:“姑娘,她们是下人,您其实也用不着亲自见她们,您若是赏个脸面要见,不如就去前头的花厅,那里方便。”
于是两个管事娘子被人带着穿过三重院落,先是前院的仆役带到内院的垂花门,春波出来迎接,又穿过几重院落,才终于到了一处精巧雅致的小花厅。
见叶初被丫鬟簇拥着出来,两个管事娘子赶紧磕头行礼,奉上礼单,说明来意。
叶毓准备的礼有两份,一份是韩静姝名义送的干果,一大包西北出产的红枣、杏干和葡萄干;一份则是用叶毓自己名义送的,说是给叶初的谢礼,多谢她招待照看韩静姝。
叶毓的谢礼主要是几样西北特产的名贵药材,枸杞、雪莲、甘草,还有两张上好的紫羔皮。想着对方豪奢富贵,怕是什么好东西都不缺,叶毓不自觉就提高了这份“谢礼”的档次。
韩静姝这份礼叶初还真是挺喜欢的,她喜欢酸甜口味,韩静姝送的杏干、葡萄干她平常也爱吃。
叶初问春江:“她们给我送这么多好吃的,我是不是也得回个礼才好?”
虽然从来也没有这些送礼交际的经验,但来而不往的道理她却懂的。
春江笑道:“姑娘要回礼自然可以。”
“那我送她点什么呢?”
叶初想了一想,春江知道自家姑娘不通庶务,恐怕连自己库房里那些东西价值几何都不清楚,连忙说道:“姑娘,韩少夫人送的是谢礼,您回不回礼都说得过去,奴婢觉得您回礼不拘什么都好,吃的喝的、玩的都行,也不宜太贵重了。”
跟叶初想到一块儿去了,她无非就是想给韩静姝送一些吃食零嘴,于是就叫春江去拿几样好吃的果子点心。
这几天她正好吃过一种大青枣,味道脆嫩清甜,挺好吃的,这时节鲜果少,叶初吃着新鲜,于是就叫春江:“要不你把我们家的青枣拿一些,送给韩静姝和她的小弟弟吃吧,小孩子应该会喜欢。”
小姑娘吩咐完又有些犹豫,问春江:“是不是太不像样了,韩夫人送我紫羔皮和药材,我送人家几个果子、枣儿,人家会不会笑话呀?”
春江忙说:“奴婢觉得挺好,韩家小千金和小公子一准喜欢。要不您就再添一盒上次常管家送来的苏绣帕子,那个送给韩少夫人挺好。”
叶初觉得这么安排挺周全,就点头叫人去拿。
宣平侯府两个管事娘子好歹是见过世面的,这番来送礼的经历总有些不同寻常,等抱着回礼回到宣平侯府,赶紧就去后院见叶毓。叶毓也正等着她们回话呢。
两个管事娘子先把叶初的回礼呈上,除了一盒苏绣帕子,还有两盒糕饼点心,两盒果子。点心和帕子倒还好,起码侯府下人也见过世面,让管事娘子急着拿给她看的是那两盒鲜果,一盒十几个红灿灿的柑橘,一盒青绿色果子,像是青李子或者没变红的海棠果。
叶毓顿时惊讶起来,这时节哪来的鲜果啊,即便他们侯府也吃不到的。
其中一个管事娘子说道:“奴婢们不敢乱说话,这一趟实在觉得叶大姑娘家里有些不寻常,他家那宅子外头看也就是个不高不低的官员宅邸,三进院落,走进去根本不是那么回事,里边地方很大,深宅大院,奴婢们也不好东张西望的失礼,只记得经过了七八道门才进了小姐待客的花厅,根本不是外面看到的那样。”
另一个说:“人家招待奴婢们倒十分客气有礼。还有这果子,招待奴婢们的丫鬟姐姐说这是青枣,奴婢眼拙,还真不曾见过。这时节桃花才开呢,哪来的鲜枣儿。”
别说她们,叶毓都不曾见过。叶毓一边心惊,一边叫两个管事娘子抱着盒子,带她们去宣平侯夫人院里。
宣平侯夫人看了说道:“这红橘应当是云间府一带的一种春柑,当地每年都有进贡,宫中也会拿来赏赐,咱们府上就被赏赐过几回。这大青枣却是崖州一带的出产,崖州长夏无冬才出产这东西,这可是稀罕物儿,我还是早几年在太皇太后宫中吃过一回,崖州隔山隔海,这东西送来不易,你们哪里认得。”
宣平侯夫人正色问道:“这两样都是贡品,尤其这大青枣,只贡御用,除了皇帝和太皇太后宫里,别处若有肯定也是宫中赏赐下来的。你哪里来的?”
叶毓简单说了一下,宣平侯夫人沉吟道:“照你所说,这叶宅的主人必然是位高权重,在圣上或者太皇太后面前十分得脸的了。可京城如今没听到哪位大人姓叶,要么,就是这人另有别的名字。”
叶毓道:“不能吧,那位叶大姑娘亲口说的,哪有人能把自己兄长的名字说错的。”
宣平侯夫人道:“这可未必,一来她跟你说的未必就是真话,二来若是这位叶大人身份特殊,朝廷有些差事不宜张扬,未必就会告诉家里人真话。”
一个管事娘子说道:“夫人和少夫人不知道,他们家写的是‘叶宅’,京城规制咱们都知道,四品以上就可以写‘叶府’了,要说是个还不到四品的小官,可那宅子里却处处讲究,奴仆成群,跟咱们府里比也完全不会差了,总之是有些怪异。”
叶毓这会儿越发觉得“叶执”身份可疑,不论他到底什么真实身份,肯定不是寻常人。
叶毓心中暗暗埋怨,这位叶大人怎么把妹妹养得这样不谙世事,赶紧嘱咐身边下人和两个管事娘子嘴巴紧一些。
一个管事娘子欲言又止,说道:“奴婢倒有个念头,不知敢不敢说。”
“怎么还敢不敢说呢,说话留半句。”叶毓斥道,“有话就说。”
那个管事娘子道:“几年前京城里曾发生一桩丑事,当时闹得很大,三少夫人那时还在绥州未必知道,可夫人肯定是听说过的。昌乐长公主府的驸马偷偷在外头养了个外室,那外室是他在乡下看中的一个小户女,才十四岁,人家是良家女儿,驸马竟用了个假名娶了她,骗她说自己是衙门的一个小吏,不光有媒有聘,还正经拜了堂的,把她偷偷养在城南的金鸡巷。驸马对那女子十分喜爱,经常过去,日子一久就让昌乐长公主察觉了,这才事发。可怜那女子还一直以为嫁了个小吏做正头娘子,后来那女子到京兆衙门告了一状,长公主府怕事情闹大丢人,悄悄赔了一大笔银子,那女子才不得不罢休,大约是带着银子嫁到别处了。”
“你是说……”叶毓听明白她言下之意,呵斥道,“休得胡说,人家叶姑娘家中只有一位兄长。”
“奴婢不敢。”那管事娘子顿了顿,说道,“奴婢两个今日去,听她们府上说主子不在,平日就只有姑娘在家。家里也没有别的主子,那位叶大姑娘以前也没人听说过。家里这样豪奢,宅子外头却弄得并不出奇,实在……像是个藏人的地方。”
“……”叶毓窒了窒,要真是那样……
哪怕只是想想,叶毓也忍不住凭空生出一股愤愤不平的怒气。
作者有话说:
作者君码字真是码到哪儿算哪儿,我到底怎么把这章写这么肥的,快表扬我啊。
第41章 尴尬
宣平侯夫人毕竟老练许多, 听那管事娘子说完,冷下脸训斥道:“这话你也敢乱说?这只不过是你胡乱揣测,说出去败坏人家姑娘名声, 岂不是我们府上的罪过了?京城里藏龙卧虎,什么人物没有, 那些有底蕴的人家素来内敛,又不是穷人乍富,有几个钱都要显摆在脸上, 说不定人家把宅子门脸弄得朴实些,只是不想太招摇呢。”
那个管事娘子领会过来, 知道宣平侯夫人是敲打提醒自己, 不管怎样, 这位叶大人和叶大姑娘非比寻常,是宣平侯府都不敢轻易得罪的。
那管事娘子忙说:“对对,夫人教训的是,是奴婢自己胡乱揣测, 夫人放心, 出了这个门,我再乱说话就该乱棍打死了。”
“退下吧。”
“是。”
两个管事娘子出去之后, 叶毓疑虑地问道:“婆母, 您觉得这事情……”
“不大可能,若是真如她所说,那得什么人能养得起这般金尊玉贵的外室?没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