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川难得睡得这么踏实, 夜里头隔壁起夜也没把他吵醒。
睡得正香呢,陆川忽然察觉不对,手比脑子反应快, 一把拽住从他身上跨过去的小腿。
“阿清, 你要撒尿吗?”他有些迷迷糊糊的问,甚至还要?起来帮忙。
赵云清被拽住了小腿,差点?没跌坐在?他?身?上, 连忙压着声音说:“小川哥哥,我跟爸去镇上啦, 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想起来前?几天睡前?水喝多了, 自己半夜起来陆川的“体贴”, 赵云清无语望天,不堪回首。
他?宁愿自己是个真小孩,那就不必面临那么尴尬的境地。
听见熟悉的声音,陆川才撒开手。
等他?清醒了一些爬起来,赵云清已经不见了身?影, 陆川笑了笑:“越活越回去了,居然让个孩子哄我。”
明明他?是哥哥,云清是弟弟, 刚才小孩的话?就跟哄妙妙似的。
赵云清撒丫子往外跑, 连饭都不想好好吃,最后?被王春花压着喝了一碗粥才放走。
赵建国背着一个大箩筐, 里头?装满了大南瓜, 赵云清坚持要?背上一个小箩筐, 里头?装了黄瓜番茄茄子。
两个箩筐都装得满满当?当?。
王春花担心的问:“云清还这么小, 他?背得动吗?”
“我能背得动。”赵云清信誓旦旦,他?已经不是去年的小孩儿了。
赵建国挤了挤眼睛, 笑道:“男孩子是得干点?活。”
先背着呗,等真的背不动了他?这个当?老子的就顶上,反正就那么一个小箩筐才多重。
于是父子俩手拉着手,一人一个箩筐往外走。
王春花看着直笑,忍不住说了句:“还真是父子俩,走路的架势都一模一样。”
路上,赵建国还以?为小孩儿走一段就会喊累,结果赵云清很能坚持,累得满头?大汗还继续往前?走。
倒是赵建国有些心疼:“累不累,要?不要?爸抱着你走?”
赵云清一想,他?爸背着大箩筐,再抱着他?,他?背上还有个小箩筐,那不成他?增加负担了。
坚定?的摇了摇头?:“我能自己走。”
“爸,现在?每天都要?背着书包去上学,我都走习惯啦。”
赵建国见他?坚持,笑了起来:“好,有志气,是我儿子。”
临了又问:“儿子,你咋想起来去看你吴爷爷了?”
赵云清没敢说实话?,只说:“好长?时间没见吴爷爷,我也有点?担心他?。”
“谁说不是呢,镇上的情况让人心焦。”
赵建国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一想起到处乱窜的红袖章就糟心。
上次他?去公社的时候还听说了一件事,陈书记那边透露的意思,市委和公社都得看革委会的脸色,甚至好些领导干部都被“□□”了。
陈书记现在?虽然还好好的,可他?的脸色不好看,整个人看着精神?头?都不如以?前?了。
赵建国担心不已,但也毫无办法,唯一庆幸的是他?们乡下受到的影响不大,大队里头?家家户户都是下中农,理论上不会被波及。
但那也只是理论上,自打镇上情况不对劲后?,赵建国几次三番的叮嘱不让社员们多来,怕他?们掺和进去,到时候沾了一身?腥。
太阳慢慢升起,父子俩踩着朝霞走到临川镇。
“革命战士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站住,你俩干什么的?”
忽然,两个红袖章拦在?路口,直接堵住他?们的去路。
赵建国眉头?一皱,捏了捏儿子的手心安慰,这才开口解释:“全国人民大集体,工农兵都是一家。”
“同志您好,我是金水大队的赵建国,带我儿子去妹妹赵建英家走亲戚。”
红袖章顿了顿:“竹篓里藏着什么,我们要?检查一下。”
赵建国一听这话?就暗道不好,之?前?就有社员回来提过,说有带着红袖章的堵路,说是检查,实际上是胡乱扣他?们的东西?。
“都是些自家种的瓜果蔬菜。”
赵建国只能打开竹篓让他?们看,又说:“两位同志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带点?回家尝尝。”
哪知道两人一看是蔬果,对视一眼后?就直接道:“你带这么多东西?走亲戚,我看你是想倒买倒卖,我们得扣押这些东西?。”
赵建国眉头?一拧。
赵云清鼓起脸颊来,他?只知道红袖章可恶,没想到他?们还扮演拦路抢劫的角色。
这可是他?们父子辛辛苦苦背过来的,怎么能便?宜了这俩人,赵云清眯起眼睛,在?心底诅咒他?们俩立刻倒霉。
赵建国也不乐意,拧眉道:“我是正正经经的农民兄弟,带着自家产的南瓜走亲戚倒是被你说成倒买倒卖。”
“东西?留下人可以?走,东西?不留下,那你人也跟着我们走。”红袖章显然是耍横惯了。
赵建国脸一愣,他?还没吃过这样的亏。
但看了眼身?边的儿子,他?又硬生生忍住没发火,只说:“你们一定?要?这样的话?,那咱们去公社,去革委会,去派出所说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