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榆见着突然出现的霍戍,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偷偷看一了一眼背后的尤家,不知作何竟有点做错了事情被正巧抓包的心虚。
好似怕人误会一般,他连忙道:“外头匪乱闹得厉害,连尤凌霄也撞见了匪徒,还被打断了手。霍大哥知道么?”
霍戍从树干上起来,看了桃榆一眼,见其脸色无异,没有红过眼睛也没有伤怀的模样。
方才道:“你去替他看诊了?”
倒是不等桃榆回答,纪扬宗先道:“尤家人怕出去遇到匪徒不敢请大夫,这才叫桃榆先过去瞧瞧,他娘跟着他一道去的。到底是一个村子的人,虽说没了情义,却也得晓得到底出了什么个事儿。”
黄蔓菁见着这父子俩,眉心挑起。
人家啥都没说,他俩倒是急不可耐的解释了去。
霍戍应了一声,并未多问尤凌霄如何了。
纪扬宗忽而道:“蔓菁,你先和小桃子回家去,我同霍戍说几句话。”
“嗳。”
黄蔓菁应了一声:“小桃子,回家吧。”
桃榆看着霍戍眨了眨眼睛:“那我先回去了。”
霍戍点了点头。
看着娘俩儿走远了,纪扬宗背着手往前走,霍戍默契的跟了上去。
两人漫无目的的走着,瞧四下无人,纪扬宗犹豫了一下,方才道:“尤凌霄这事儿,是不是……”
纪扬宗试探的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他始终觉得尤凌霄这事儿太巧了一些,且先前霍戍又在他跟前说了些摸不透的话来。
几厢参合,他不得不做此怀疑。
霍戍目无波澜,他没有直接应承是不与不是,只道:“前程未断,如此秉性,只会生出更多事端。”
纪扬宗见印证了自己的猜测,眸子乍然撑大,后背不由得一寒,不免有些忌惮霍戍的手段。
只是他说的又的确在理,尤凌霄尚且不过是个举人手段便如此腌臜,若来时真走上为官做宰之路,手中有了权势难保不更为阴险。
届时他再要坑害纪家易如反掌。
往大了说这般品性的人做了官,百姓又还有什么指望。
“可你胆子也太大了,他说到底是个有了功名的举人,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啊!”
纪扬宗心头有些后怕,担忧事情被尤凌霄给翻出来,届时霍戍在劫难逃。
说到底这是纪家的事情,霍戍大可以不管的,此番为着什么,纪扬宗心知肚明。
他感怀霍戍愿意为纪家断绝后患做至此处,可也怕他做这些事情害了他。
“我犯不着与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动手。”
倘若他要真的出手,那便要的是命,不会只是一只手那么简单。
不过既已经决心安稳度日,他自不会冒险在手上沾上人命,届时惹出事端。
“里正安心,此事确是匪徒所为,我不过是从中引线而已。”
事态之所以会发展至此,也是他没想到的。
这些日子匪乱说得叫人不安,纪家要押送赋税粮食进城,他特地前去侦查了境内的匪徒动向,以免到时候真出什么篓子。
然则他探查下来发现绝大部分的匪徒尚且距离同州城远,且又在逃避追兵。
唯独只有伶仃的匪徒在临近同州城下的乡里间行动,不时间闹出点事来,意图分散官府追捕的注意力。
霍戍在同洲城和明浔城间便发现了几个匪徒在活动,恰逢尤凌霄进城,他想这小子害了人却照样过得有滋有味,还要去城里置业安家。
他早就想给这小子一些教训,原本是想从薛家入手,不想有此机会,于是顺势将他身上揣了不少钱的消息透了出去。
这些匪徒本就有闹事的打算,自是很快上了勾。
此次的匪徒大多本便是些受灾的农户组成,主要目的是钱粮,若非冲突至极,也不会伤人性命。
谁晓得匪徒给了尤凌霄一棒子,人竟没晕过去,他捂着头受惊大喊:“你们胆敢袭击举人,好大的胆子!你们都得下大狱!”
不想匪徒闻言不但没有被唬住,反倒是起了怒意,下了狠手将其击晕,旋即一阵拳打脚踢。
“举人!呸,老子最恨这等只晓得读圣贤书的读书人,贪得无厌敛财压民,实事不做,吃香喝辣。”
“吾等累死在地上未得一丝怜悯,天灾粮食欠收,他们竟还怨是农户懒怠,百般压榨!若非是这些乡绅,吾等也不会落流至此。”
“打断他的手,看他还能如何盛气凌人!”
纪扬宗听得心惊肉跳,不过得知霍戍并未动手,不由得松了口气。
这些年来朝廷腐败,底下的举人和未曾及第的仕人上行下效,利用职权庇护商贾,兼并土地,大肆压榨农人佃户,哀怨之声愈发的重。
也不怪会有那么大的怨气,尤凌霄确也有些倒霉,竟做了落匪之人的发泄口。
他唏嘘却也并不同情,这朝也好让他知道毁人名声如断前程。
纪扬宗默了好一会儿,警醒霍戍道:“此事你知我知,此后万不可再同旁人说起,便就烂在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