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辈来迟,叨扰了郁夫人。”
郑氏只是一眼,心里流露出惊艳,那句‘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到此人身上也不为过。
这样的人,如此身份,年纪轻轻官居三品,又是枢密院那样的位置。
郑氏未出声,也不见韩祎半分浮躁不安。
她颇为感慨,招呼道:“哪里是叨扰,倒是劳烦世子朝政忙碌,还要跑这一趟,快些坐吧。”
韩祎待郑氏落座,方才坐下,恭敬道:“本是晚辈应尽之意。”
郑氏含笑点头,饮两口茶后,慢慢开口:“世子是聪明人,又是能者,今日令慈登门,属实在郁家意料之外。不过,我有一事还要请世子解惑。”
韩祎:“郁夫人请讲。”
郑氏叹口气,道:“阿桃自幼无拘无束生在府中,是个天真率直的性子,没经过什么磋磨。我打心眼里明白这个孩子,作为娘亲唯一的心愿便是她觅得一如意郎君,不求闻达富贵,只望诚挚真心的待她,敬她。令慈登门虽说是突然,但必然是因为世子的缘故,阿桃虽是我女儿,但以我之眼自然知道,这门婚事着实是郁家高攀,世子今日求娶,不论为何,我都想听个缘由。”
她话声落,厅堂中只剩下火苗噗呲摇曳的声响。
郑氏眼落在右首这位年轻的世子身上,不动声色的打量着。
年轻人并未立刻回答,手在茶杯上摩挲着,半响微笑:“若问晚辈缘由,祎细想一番,却说不出为何。”
郑氏不由得定睛,面上不露,笑问:“世子是何意思?”
韩祎缓道,“晚辈曾听一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约莫正是如此。世人多浑浊,令媛与家妹相见如故,祎可见其天真率直,难掩金玉之质,足以令晚辈倾慕。”
郑氏饮一口茶,却说:“闫韩侯府世子声名在外,怕是这世子夫人,也不是区区一个郁家阿桃担的起。”
韩祎微微一笑,目光淡然:“依晚辈所言,她担得起。”
青年生得一副谪仙似的好相貌,骨相端正饱满,眸如澄湖静淀,身居下首,也遮不住浑身的气度。
郑氏瞧他片响,默然道:“得世子这一句话,我且安了这份心。”
韩祎起身,拱手一揖:“祎定不负夫人所托。”
案几上的茶碗冒着腾腾热气,郑氏握着它,却似毫无感觉一般,许久抬头笑道:“说了这么久的话,耽搁世子归府,怕是国公夫人要担心了。”
韩祎从善如流:“天色益晚,晚辈便不耽搁,改日再来拜访。”
“钱妈妈,送世子出府。”
郑氏定坐在椅子上,眼瞧着人影走出中廊,撑着扶手想站起身,才发现腰身酸痛的厉害。
夜色无边,星点子倒亮的很,在灯下隔着窗纱也看的清楚。
丫鬟使罩子去捉绕灯的灰蛾子,郑氏听见那‘啪啪’的声音,却觉得心烦意燥。
她阖眼撑着额头,挥手让屋中的仆奴都下去。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钱妈妈从廊庑进来,瞧见屋中侍婢都不在,转进座屏,晃眼瞧见坐在上首的夫人,人似比前两日都要憔悴许多。
钱妈妈心里一番触动,想起方才在外头所见,低声道:“夫人,奴婢将才送韩世子到影壁处,瞧见了二小姐身边的丫鬟,不知道这两人在打什么主意。”
郑氏一动不动,淡淡道:“将那鬼鬼祟祟的丫鬟堵上嘴,关进柴房。”
钱妈妈应是,转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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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妈妈一行人走的是郁府偏门。
守门的婆子靠在半开的门边打瞌睡,牵马的小厮迟迟未来。
七宿看了眼天色,朝钱妈妈客气笑道:“劳妈妈走一趟,我与世子候在此处便罢,您快回去复命罢。”
钱妈妈隐隐瞧见小厮牵马走近,便说了几句客气话,返身往前院去。
因是从府衙赶来,两人不过两匹快马。
七宿跟在世子后一步,正欲翻身上马,忽然听见一道声音。
他转头,看见一个脸生的丫鬟立在门檐下。
丫鬟笑容殷切,像是极为熟悉道:“扰了七宿哥哥,咱们姑娘想见世子一面。”
七宿眯起眼睛打量来人,复看了好几回,也想起在郁家小姐身边见过这位丫鬟。
他正要开口,却见丫鬟又是一笑,“您不识得奴婢,我确是远远瞧过您两回,咱们姑娘只是同世子说两句话,耽搁久了怕是.....”
婆子虽在远处酣睡,保不准什么时候便会醒来。
七宿来不及细思,从窄门出去,低声道:“郁家小姐请您过去说两句话。”
韩祎掂着马鞭,淡声道:“何人同你说的?”
七宿挠挠下巴如实道:“这倒是奇怪,是个脸生的丫鬟。”
不过这郁家小姐向来不像寻常大家闺秀,如此倒也说得通。
韩祎慢慢折起马鞭,并未多言语,返身入了窄门。
七宿左右看看,动作颇为鬼鬼祟祟的跟在后头。
若是他没跟进来便也罢,跟进来才要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