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锦菱和郁桃的一说一唱杀得郁苒片甲不留,场子逞完面儿全部找回来,功成身退。她二人在郁苒一脸震惊呆愕的神情中携手跨出那扇摇摇欲坠的门。
雕梁上的灯笼镌描精致的花鸟鱼虫,青竹描梅做成壁画,婀娜的柳条从沁白的墙面旁逸斜出,梅花映做几瓣红隐隐藏在叶下,雅致的不像个寻常吃饭的地头。
一只小猫飞快地从郁桃脚下蹿出,白的像是一道光似的,尾随的仆人磕磕绊绊追在身后,朝她躬身谢罪,又忙不迭赶上去,嘴里念叨着‘小祖宗咧小祖宗,可别跑不见了。’
出了门走到廊尾阑干处,两人对视一眼。
郁桃声音幽幽:“如何办?里头说得畅怀大气,回去真应了我阿娘那门亲事不成?”
“?”
张锦菱侧头看她,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韩世子、韩世子真上门提亲了?”
“啊?”
郁桃疑惑的眯着眼,总觉得两人讲的是两件事儿。
“什么韩世子上门提亲了?”
“就是刚才我在郁苒面前一通吹嘘,你不是应的好好的,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说这桩姻缘也是不错?登台十年的老戏子演的都没你传神。”
“......”
郁桃脑子终于转悠过来,先是张着嘴,尔后垂下肩无言道:“我说的那桩子姻缘是今日早晨母亲提的事儿,韩家上门提亲你还真有胆子编造。”
张锦菱背后凉飕飕的,她拍拍胸口小声道:“这可是洛安地界,你觉着韩世子会为着你追到洛安,恰巧便听见我那一桶吹嘘?”
她仰头大笑了两声,“别开逗趣了,姐妹。”
“那如今怎么办?”
“怎么办?”张锦菱又是两声笑,很难不从里头听出幸灾乐祸的味道。
“就这样吧,你想想韩世子尚且不知道你是为着一时之气才缠着他,要紧的京都名门闺秀遍地,不定三两日他就将你忘的干干净净。”
说完,她转头瞧见郁桃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颓丧起来。
“你觉着......”
张锦菱挑着两三个字措辞,“你是真的,对韩世子有爱慕之情吗?”
郁桃眼睫闪了闪,“我......”
“你要明白。”张锦菱抬手打断,认真的凑到她面前,打量她的神色道:“男女之间的爱,与你喜欢府中的小猫小狗的爱是不一样的。咱们看的那些话本子,也不过是言尽其实,你知道爱慕应当是什么样的感觉吗?”
“我......”
郁桃的心口莫名跳动,回忆到了那晚,男人一身苏合子冷香,神情分明淡漠,但拥住她的胸口却是炽热而温暖的,烈马飞驰,晚星如洗。
她为此失魂,呆呆的望着灯烛。
这姑娘这幅模样,愣谁瞧着还不明白。
“要我说。”
张锦菱还是吊儿郎当的口气,像是有了些什么想法,“虽然我说这些话不怎么中听,论实在却是没什么良心,但也是替你好生着想。你就想想,这不韩祎确实不知道事情的究竟如何不是?要不干脆你就瞒着他。”
“对,就这样。”
她一拍胳膊,凑近郁桃到:“如此得过且过算了。还是那句老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反正如今你对他是什么模样,你自己心中明明白白。倘若无人告诉他,你干脆将计就计,一举将人拿下,谁又能知道呢?”
郁桃回过神,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这样如何行呢?你知道我时常冲动,那时候破了胆子去做这件事情,可如今想着......我心里想着这件事情,心里才觉得当初糊涂了,不然不至于这般难受。”
她望着高处,喃喃道:“阿菱,你说的这些都是往好处想,但是我觉着我如今真的心悦她,反而总是想着坏的,这些事情,真被他知道了,他会亲手解决我,还是让下头的人解决我,此生再也不见我,其实我想着在他手上也不算吃亏,毕竟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
张锦菱一时接不上话,跟着抬头望向高处,沉叹一口气:“那就需得看看韩世子的刀快,还是你的嘴快。”
郁桃瞧着她,眼中闪过一道光,“你的意思是,我尚且还有些希望?若是好生解释一番?”
“并非。”张锦菱摇摇头,握住她的手,语气恳切道:“你我姐妹一场,于这些方面我也愿倾囊相授,只是有句话叫做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就看你要做胆大的还是胆小的那一位。”
郁桃心里燃气点儿希望的火苗子,亦是郑重回握她,“只要能够虎口逃生,让我从老虎嘴里拔牙都行。”
“那倒不必。”
“你只管说如何办就是了。”
“你有没有想过,我姑且一提......你有没有想过韩世子尚且对你有些许情分,不定你主动将这老虎毛顺一顺,趁他迷糊的时候用上美人计......”
是以,郁桃站在回廊处发了许久的呆,终于回过神。
“你说......”
她转头望向同样怅惘着的张锦菱,眼神却掠过,被不远处的人吸住。
那双黑眸勾魂摄魄一般牢牢锁住她。
渐渐地,她手在袖子中捏紧,嘴唇不自觉哆嗦了两下,短短片刻她额尖沁出一层薄汗。
张锦菱回望她,神情疑惑,“说什么?”
郁桃没有接她的问题,只是僵直的抬起手,“你掐我一下,我感觉我在做梦。”
“做梦?我感觉你就没从梦里醒来过。”张锦菱一个白眼差点翻到梁顶上去,“刚才还想夸夸你,对着郁苒那番回击很不错,接的十分自然,要不谎言出自我口,差点我都相信韩世子登了郁府的门,结果出了门,你又成了一副神魂颠倒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