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桃‘哼’了声,权当听见了。她本来就是不同于寻常大家闺秀的性子,小时候在山野农庄散养着,后头该学规矩读书写字的年纪里,郑氏也都是随她的喜好,任意放飞,犯了大错才在笼子里关两天。
从前她的日子就是吃喝玩乐,如何自在如何过活,但自从郁苒和段岐生成婚之后,一股无形的气就憋在郁桃心头,比起高兴自在,就添了一项。
成为闫韩侯府世子夫人。
“阿娘怎么说的?”郁桃又闭上眼,躺在榻上,手边的矮几摆着樱桃桃杏李几样应节的水果。
雀喜给她喂了颗樱桃,说:“夫人喊钱婆子传话,信上老爷提起闫韩侯府侯老夫人有个嫁去段家的妹妹,正是段岐生的祖母,现下段家有这门的关系,让夫人审时度势,不要妇人之心。”
郁桃听她说,嘴里吧唧拌着樱桃肉咽下,噗的朝矮几吐出一颗子儿,“那段家老太太三年前我定亲,人就已经痴的不行,远的不能再远的亲戚,审什么时度什么势?”
拾已捡了樱桃子儿,轻声道:“可究竟有一门关系在,听说韩家那位小郡主在段家住了两日,韩家大有扶持段家之意,所以跟着老爷书信来的,还有一封请帖。”
雀喜和拾已对视一眼,仔细看了郁桃的神色还算平静,雀喜开口道:“二小姐请咱们夫人和小姐到闲庭阁吃顿饭,那日韩世子也会去。”
郁桃起初面色因为脸上的珍珠粉还算沉静,可听见雀喜嘴里念出‘二小姐,韩世子’几个字,她再也忍不住,脸上厚厚的养颜粉崩出一道裂痕。
“韩伟和他们有什么狗屁干系吗?”
拾已一字不落的解释:“段家老祖宗是韩世子的姨姥姥,二小姐说这场酒宴是承家里长辈嘱托。”
郁苒在外头也是顶着郁家人的身份和姓名,像闫韩侯府这样的身份,宴请要是真在外面办,那不都得说郑氏小心眼子,眼光寸长?
“哦。”郁桃抬手将脸上的珍珠粉拍平,扯了下嘴角:“母亲安排好了?”
“都好了,晚上迎二小姐和姑爷回府,请帖正让笔帖式誊写着。”
“就这样......”郁桃有些意兴阑珊,该来的挡不住,“真没意思,只会玩这些阴谋诡计。”
但最让她扫兴的,还是听见拾已说韩家对段家大有扶持之意,他是瞎吗?给一对狗男女长势气,段岐生有什么好扶持的?
她感觉自己被背叛了。
就好比昨天好送你簪花的人,今日突然传来消息说他送了你的仇敌一朵更大的簪花。
还有那天在靶场见到的那个女子,说不定还是‘韩伟’的青梅竹马,才会那样亲密。
雨下的本不大,天色现出闷青的暗沉。郁桃睁开眼瞧着外面,沉沉叹出一口气,愈发觉得日子到头,暗无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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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苒夫妇住到郁府上,郁桃干脆闭门不出,闲来无事和张锦菱书信来往。
张锦菱:狗男女进门儿了?我听到平阳城那群小妖精都在议论这事儿。
郁桃一□□爬字:哦,她们说什么?
张锦菱蹲守在西角门,小厮递出书信,她速速回道:她们说原本段岐生喜欢的就是郁苒,只是你占着嫡女的身份,把他们搅黄了,但没想到最后他们还在能够在一起,这该死的至死不渝的爱情啊。
郁桃沉默一瞬,提笔:郁苒给她们多少银子,我出双倍,给我改成狗男女剧情。
张锦菱:难喏,你不知道现在平阳城流传的全都是,段家公子如何疼爱小娇妻。其实我挺不明白,段岐生放着你这样的大美人不要,跑去吃素,他信佛吗?
郁桃看着纸上的‘小娇妻’,搓了搓手指,冷笑:不,他只是纯粹觉得配不上我罢了。
最后,张锦菱还是没有入府来坐坐,因为怕碰到郁苒二人膈应着自己。
郁桃捏着狼毫,一端戳在纸上,脑瓜子里全是刚才张锦菱的话。
郁苒才回来不过几天,平阳城的风向就倒了。
按兵不动肯定是不行的,趁着韩世子和郁苒夫妇二人还未见面,自己应当再趁此机会刷刷好感。
她抽出一张信笺,想了好一会儿才落笔。
伟哥哥,
盼安,芙蓉簪子我很喜欢,这是今年收到的最特殊的赠礼。不知道世子哥哥的生辰是哪一天?阿桃想为你亲手做一个锦袋。
落款阿桃
寥寥数语,暗示的意味足够明显,她亲手写的书信,还亲手去折了院内的海棠花装在信中,为了保存最新鲜的香气,郁桃让甘驴儿趁早送去白府。
出乎意外,但又在意料之中的是,接连几天郁桃递去白府的信全部石沉大海。
她抄过文雅的情诗,也写过两句逗乐的小事儿,还有日常吃的玩的都写在上头。
但是,这个狗男人就像是拿她的书信垫了椅子腿和桌脚。
铜板扔王八壳儿,打了个空响。
几日末春的小雨,院子里两口大缸一晚上水就接满了,王八在里头晒不成太阳蔫蔫的。
拾已叫人舀了半缸水出来,又用油纸搭了个挡雨的棚子,郁桃站在一旁投喂鱼虾。
藻黄壳儿,绿条纹的叫小瘦子,另一个黑背叫小胖子。
郁桃没收到回信,心里郁结着一股气,拿起两只王八不爱吃的萝卜逗弄:“你是叫韩伟吗?你们哪个是韩伟啊?来,谁吃萝卜谁就是韩伟,以后小主子将就给你改个名字,亮堂堂的好名字。”
说来也奇怪,小瘦子买回来就没碰过萝卜半口,今天却扑腾着四条腿,脖子一撑,率先吞下胡萝卜。
郁桃一愣,捂着肚子大笑:“那这个名字就赏给你了。”
翘楚连忙拽她的手,“姑娘小点儿声,墙外头要是听见你对着王八称呼世子的名讳,咱们就糟了。”
“怕什么。”她浑不在意的昂起头,“他名字是御赐的怎么着,王八就不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