翘楚一转头,看见姑娘光着双白生生的脚立在门槛上。
郁桃伸手摸了个糕点,咬一口嚼了嚼吐出来,脸色嫌弃,“呕,好甜,她是用糖加了点面粉做出来的吗?”
翘楚合上匣子,忿忿道:“欺负人,不就是以前和您为一块糖糕争过嘴,现在没事儿就做这玩意儿膈应您!”
“知道就行了。”
翘楚嘟囔着:“那您还不收拾一下。”
“怎么没收拾?”郁桃绽开一抹笑,提起裙衫示意道:“我感觉我的出现,就是让她难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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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晨,日光顺着飞檐而下,雕花窗绮缕的纹理镌刻于白墙。
郁桃穿了身贡绸裁的新裙衫,银线挑了红山茶银枝绣在衣襟袖口,行走间裙衫似流云。描眉敷粉点唇,梳起高髻戴着春芙蓉。
这样的大妆,胜在人生的精致明艳,半点不曾被妆容衣裳压住。
随行除去翘楚、拾已二人,还有院里的两个婆子并张妈妈。一行人出影壁,就和对向来的郁苒碰个正着。
郁苒是一身烟青的衣裳,粉珠压髻,清水莲似的秀雅。
她瞧见郁桃微微愣住,尔后走近两步,敛神笑了笑:“昨日我送来的点心,长姐尝了没?”
郁桃眨眨眼,张嘴就道:“尝了,尝了。”
“我记得你喜欢甜口的,所以在里头多放了一勺蜂蜜,外面裹上碾碎的蔗糖粉,应当是不会过于甜腻?”
郁桃想起那齁甜的糕点,皱了皱眉,转头却笑:“怎会甜腻,正正好。”
春日霞光照人,郁桃一向体热,两三句话的功夫背上已经起了层薄汗。
她怕极了郁苒拉住她在太阳底下虚与委蛇,便推诿着、神色极认真的补了一句:“你手艺极好,我一人就吃了二十来个...快上马车吧,我看到娘身边的婆子过来了,许是催促我们。”
说完,撂下郁苒,迫不及待的走到马车跟前,扶着翘楚的手,一头钻进去。
棋霜身后的小丫鬟探探头,小声嘀咕:“我记着不是只装了十来个吗?”
郁苒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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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府五架马车,郁桃被安排在了最后边。
临行前,翘楚被郑氏身边的婆子喊过去,带回句 —— 不准让小姐在人前出没,潥河背山有片桃花林,祈福过后便去那边玩。
平川涟溅分出来的支流,远山上的冰水融化淌进河里,水又清又冷。
不过这份儿苦郁桃也不用受,她只能坐在马车里,翘楚碎碎叨叨几时回里,悄悄掀帘子偷看。
轻年少女里,郁苒无疑又成了备受瞩目的人。士子里还有从滂州花了半月余赶来,只为在会试前瞻仰这位才女一眼的人。
郁桃听得皱眉,耳朵堵不住外头的声音,心里不耐烦得很,打过两回瞌睡,再看外头才到‘互赠兰草’,便吩咐拾已让婆子都跟上,驾车往后山去。
郑氏为她特地备的马车着实朴素,却耐不住平阳城几门几户浪荡公子哥不要皮脸惯了,偏偏记性好,拾已一露脸,他们便晓这车里坐的是哪位。
泼皮是真泼皮,几个你推我攘的走到马车跟前,解下身上的荷包和香草往上挂,翘楚吓一跳,忙叫外头的婆子挡住,车夫才趁此时机打马脱离。
拾已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一把盖上帘布,唾道:“又是王家的人,年年香火捐那么多,祖坟青烟没半点儿,下面的人还越来越混,打扮的怪吓人。”
“王尚书那也是没法子.老人家去了地底下,也料不到自己的孙子不喜孔孟,只喜欢姑娘啊...”
“看看看,这不挺精神的俩小伙...”
郁桃掀开轿厢的后罩帘,欲给这位老前辈描补两句,放眼却歇了声 —— 隔着树林子独树一帜的王家公子们,绿褂青扇,脸涂得漆白,跟野地里的白萝卜秧子似的。
她咂咂嘴:“这脸白的,人死了三天都没这白。”
翘楚挤在帘子一头,也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一声‘欸’拖得老长,声音惊喜:“奴婢瞧见姑爷了!”
郁桃凑过去,问:“哪里呢?”
“那里!那里!”翘楚手指指了个方向,“您看远些,挨着河边上那块大石头旁边,月白色衣裳的不是姑爷吗?”
郁桃半眯着眼,看清楚了大石头旁边头系麒麟带,身着月白长衫的男子,面如冠玉,就是光看身形,在一群才俊中,也是上上层。
“嗯...”她满意的收回目光,“不错。”
“那不是!”翘楚嘴巴极快,喜滋滋的:“老祖宗亲自从平城公子里亲点的姑爷,肯定不错。姑爷去年会试可是在利州登了皇榜的,小姐等着做状元夫人吧。”
郁桃看她一眼,慢吞吞道:“我是说他长得不错......”
翘楚:“......”
马车往后山去,本是人烟稀少之地,因为隔岸是颇有名气的普化寺,这边才开了条山道,农家种了漫山桃李。
坡路狭隘,起初山下还有满树开了瓣的花朵,越往上走,那些树上也只剩下点点粉色的苞朵。
郁桃被晃的恶心,先前贪嘴吃进肚子里的蜜枣杏子,一股一股往上返酸水。
翘楚拨开帘子,让她透口气。
马车外的山背上红的白的花苞遍布,车马摇摇晃晃,眼睛里头堆的全是虚影儿,郁桃脾胃里的恶心感愈强,脸色突白突白。
她摆手翘楚把帘子放下去,掉过头连连干呕,额头沁出把虚汗,两个丫鬟被吓坏了。
“要不停下来,找个阴凉地儿坐一会儿?”拾已看了眼满地碎石的破路,担心道:“这里的路不好,姑娘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