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凝抬眼看去,只见一个满脸横肉的男子狠狠的抓住了姚遇安的衣襟,道:“说什么宰相才、状元相,连住店的钱都掏不起,依我看,你就是个穷鬼!”
姚遇安没了方才的风发意气,只任由那客栈老板抓着,道:“我已与你说过,待过些日子,我自会还上所欠钱财。”
“过些日子?你当我是傻子哄呢!就你这种穷得叮当响的寒门子弟,哪来的银子还?你趁早还了我银子,要不然就随我去见官!”
颜凝刚想开口,便听得谢景修道:“你怎知,寒门便不出贵子呢?”
他走到那客栈老板面前,道:“当今陛下尚且礼待读书之人,你如此形状,还敢去见官吗?”
那客栈老板被他说的失了三分底气,只强自道:“你是何人?”
“我大宋百姓路见不平皆可仗义执言,怎么,我没有功名在身便不能说话吗?”
那客栈老板听着,嗓门不觉提高了几分,道:“我管你是什么人,我只知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谢景修笑笑,道:“他欠你多少钱?”
那客栈老板道:“三两银子!”
谢景修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扔在那客栈老板手里,道:“我替他还了。”
那客栈老板一喜,忙不迭的捧着金子,将姚遇安松了开来,道:“大人早说替他还钱,我也不必闹这一遭了。”
谢景修浅淡一笑,道:“你要三两金子,我给你三两银子,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老板一愣。
谢景修道:“多余的钱回去安顿安顿家小吧。”
“大人,你……”
谢景修勾了勾唇,道:“若他当真中了状元,做了宰相,你还有活路么?”
“若他不能高中呢?”
“他的同窗好友,今日见他受辱,他日会饶过你吗?”
此言一出,那老板登即便瘫在了原地,朝着姚遇安痛哭流涕道:“公子,我这也是气昏了头,我……”
姚遇安看着他,又看向谢景修,道:“今日多谢阁下。”
谢景修浅浅一笑,道:“举手之劳而已。”
他言罢,便摆了摆手,与颜凝一道走了出去。
姚遇安却目不转睛的看着谢景修的背影,半晌,他站直了身子,朝着谢景修的背影作了揖。
别了姚遇安,颜凝便让孟昶和颜予潭先回去,自己则和谢景修一道,缓缓朝着街市上走去。
颜凝方才看见的车驾仍旧停在那里,她凝眸看去,只见那车驾中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离开了。
她转头正要离开,忽被一人拦住了去路,把她吓了一跳。
待她看清眼前人,又不由得气极反笑,道:“世子,这么宽的路都不够你走吗?”
听着她的阴阳怪气,谢以安只觉得心里一梗。
“你与我退亲,便是为了他?”他故意把最后一字拖得很重,看样子是气得不轻。
颜凝先是一愣,还没明白他这个“他”指谁,随即又琢磨出一点不与寻常的……酸味?
“啧啧,世子,你今日出来是吃了醋吗?怎么一股子酸味?”
谢以安紧了紧拳头,摆出一副轻蔑模样,淡淡道:“别把自己看得太高。”
“我也没想把自己看得多高,只是世子这般气势汹汹来兴师问罪,很难不让我多想。你既不是吃醋,那管我的私事做什么?我可没吃世子你家的大米!”
颜凝说完,绕过他便走。
谢以安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眼里像是淬了冰,道:“颜凝,你好得很……”
颜凝皱眉,想要甩开他,可力气到底小了些,只得硬声道:“谢以安,你放手!你弄疼我了。”
谢以安没有放手,倒是另一道声音插入:“世子当街为难一女子,真不怕被人传出去吗?”
谢以安猛地回过头来,见是谢景修,心中只觉更气,但碍于面子,还是心有不甘的松了手。毕竟这周围还有路过的百姓,被旁人看见只怕不好。
谢以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点失控。
颜凝趁着他松手,赶忙躲到谢景修身后。
而这一举动,落在谢以安眼中,便似针扎一般刺眼。
他看向谢景修,不甘道:“殿下是要为这种女人出头吗?她今日攀附于你,明日便可为了更高的权势攀附旁人!”
“孤相信阿凝不会。”
谢以安脸色骤变。
谢景修将颜凝护在身侧,他逼视着谢以安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更何况,也没人能比孤有更高的权势了。”
谢以安面如寒霜,拢在袖中的手指紧紧攥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半晌,他最后看了谢景修和颜凝一眼,终是没说出什么来,便拂袖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