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天轰鸣的炮火,纳粹细密又瘆人地铺天盖地排查着,自从演习场那预料之外的炮火声从膛管震响,没有人的精神不在紧绷状态。
耶格尔认真审视着视野中的每一寸土地,军用望远镜中或扭曲或正常的树林和道路,目光如同鹰隼一般,面上如同玫瑰荆棘一般蔓延开的裂痕之中渗透出冷气,他了然地笑了。
他那一瞬间遗忘了阵痛的脑部,杀戮的好胜感被激发,更加彻底,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强烈的渴望决斗,渴望一次终结的念头了。
和周瓷相处的时间固然短,可在他看来,却很久,久到倦怠了他对战争对荣耀的一切想法,差点改变了他身为第叁帝国军人的好战和争胜之心。他差点忘记厮杀和血肉的气味了。
抹除这一切,同时终结他由于欣赏所带来的灾难性错误。
克劳斯·耶格尔,回过头来,到底是第叁帝国的上校。
强烈的兴奋冒出来,他托着下颌笑起来。要么是苏联兵,要么是他耶格尔,总要有一方彻底走向毁灭。
飞行员忐忑地听着身后指挥官瘆人的笑声,准备在油耗尽之前就近降落。
毁灭,毁灭!这也是一种救赎,对于军人,死在战场上,更是一种馈赠。疼痛地走向意识的消亡,他明白无论是他们中的谁,都会接受这个结果。
喧闹嘈杂的士兵列队在发令下站好,枪膛压好子弹,军用车辆的发动机已经点燃,坦克机组的新兵还在紧张默念条例被高声训斥,十分钟内,竟然已寂静无声。耶格尔凝视他们,心下却突然想到:
若是他死了,周瓷会伤心吗?
就好比,他的俄语翻译安雅从办公室偷走地图,尼古拉带她离开,如果尼古拉和坦克并行殉葬,她会为苏联兵流泪吧?
或许她根本没有机会知道,他甘愿她不知道。
他是不是想的太多了,竟然担心周瓷会为自己落下一颗泪来?她更会开心地露出笑容吧。
比她在他面前柔和温煦的笑更无所顾忌、无可掩饰。
他竟然在不自觉怀念拨开她黑色长发后飘散过来的淡淡香气。可笑。
他冰冷的疯狂蓄势待发,终于在这荒凉逼仄的小镇迎来最后的战场。
战争的艺术,炮火的绚丽,带来沸腾的血液在滚烫的钢铁上蔓延,渗透进土地,最后消亡回归世界,如同水消失在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