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远!我……”
种建中试图伸手去握明远的手腕,语无伦次地开口:“我没有,没有……小远,我做了什么……”
“或者……我说错了什么,冒犯了你?”
种建中太熟悉眼前这人,知道他用这种既疏离又淡漠的眼光望着自己,是真的恼了,恼恨自己做错了事,说错了话。
“不要,不要用这种眼光……”
被明远用这样的眼光看着,种建中瞬间觉得自己的心要碎了。
明远却扁了扁嘴,强装无事地转过脸去:“师兄,你喝醉了。”
他转过身:“师兄,我为你叫了醒酒汤,你在这里多坐一会儿,醒醒酒,再回去……我先走了。”
他说着“我先走了”,语气里带着一种异常决绝的痛快。
他就是这样的人,做决定比较爽快,不喜拖泥带水。
既然不想纠缠,那就痛快斩断吧!
第111章 百万贯加更
明远言语中的决绝, 种建中哪里听不出来,上前一步,拖住了明远的手,哀求道:“远之——”
明远眼神一扫, 种建中惊得马上松开明远, 然而又舍不得, 又试图重新去握, 结果扑了个空。
明远眼神凛然扫过, 忽然在种建中颈间顿住了。
种建中颈间挂着一枚红绳, 红绳上系着一枚黄铜钥匙。
这枚黄铜钥匙是明远家中那枚小金库的钥匙。
早先在香水行, 明远确实曾经见到种建中珍而重之地解下颈项中的一枚红绳,存放在有专人看守的柜子里,上锁, 沐浴之后再珍而重之地重新戴上。
只是当时他不知道种建中红绳上系着的是他送给种建中的那柄钥匙。
此刻亲眼见到, 明远忽然觉得心口微微地疼。
一时间回忆纷至沓来,眼前全是过去的日子, 他们俩在一起的日子。
他教他练武练箭, 他帮着他护着他,带他爬上城外的高塔赏月……
此刻明远突然意识到种师兄对自己,可能是真的。
但是蔡京留下的那句话后劲太大了,就像是荒野间的杂草, 甫一种下,就旷野地发芽生长,甚至遮盖了原先已经从温厚土壤中探出头的嫩绿幼苗。
“他的确是人间殊色,比她们都要出色百倍千倍, 不是吗?”
“原来横渠门下, 也有像明师弟这样娇弱的人。”
“明小远……别再让我笑话你‘娇弱’……”
明远:不可接受。
他可以接受来自师兄的爱慕, 但是他对自己的认知,注定了不能接受师兄将他当成一个徒有颜色的美少年来爱。
于是明远缓缓开口:“师兄若是将我当成了董贤、弥子瑕之辈,就错得太离谱了。”
董贤、弥子瑕都是历史上有名的“以色侍君”的男人。他这么说了,种建中总归能明白。
“不,小远……你听我说,师兄刚才……无意冒犯……绝非……”
种建中的身体摇摇晃晃,“吹瓶”对他的影响太大了。
酒精含量颇高的酒露不是人们经常饮用的浊酒可比,纵使是种建中这等豪迈酒量,此刻也头昏眼花,难以站稳。
他本想向前一步,追上明远,却不知怎么就坐倒在身边一张椅中,而且口舌滞涩,越是想要解释,越是解释不清。
怎么办?
就这么片刻迟疑,明远已经走出閤子。
他现在的心情听起来很不好——大约有哪个不知轻重的酒博士上来问明远要不要结账,被明远一通发作——
“结账?结账不找太常礼寺蔡京?……那直接上王安石家去啊!”
“你们刚才没见王元泽和蔡元度都在这里吗?”
此刻的明远,凶得像一只牙尖嘴利的小老虎。
“放着宰相的儿子和女婿不拦,你们拦我来结账?”
外面那酒博士大约意识到自己搞错了,开始赔起不是。
明远的语气才稍稍放缓:“……请给我师兄送一盏醒酒汤,再让他多喝点水……”
种建中这时刚刚摇摇晃晃地站起,听见这一句,顿时脚下一软,再度坐倒在桌边,看似醉醺醺地以手支颐,嘴角却忍不住流露出一丝笑意。
那边琵琶女放下怀抱中的琵琶,过来察看种建中的情况,也被他摇摇手婉拒了。
——总不能被小远再误会。
但是大可以再向此女问问详情,蔡京应当也没想到,在閤子留下一名唱曲的琵琶女,竟然还能向他种建中提供不少有用的情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