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军并不觉得疼痛。
或许是有点痛,但被他给忽略了。
回味着这梦里一碰即散的温柔,他的声音轻得像是呢喃:“我梦见老师了。”
那是他第一次被顾平生发现身上的伤痕,为无法承认家里有个酗酒残暴的父亲而难堪地咬住了下唇,然而对方只是怜惜柔和地看着他,没有过多地刨根究底,摸着他的头问疼不疼。
陶军摸了一下乌鸦的脑袋:“可惜你们都不认识他。”
这里仿佛又一个道家村,隔绝了和外界的联系,天空也是压抑的灰黑色。
乌鸦要重新养,用血肉要快一些,很快就能长出来。
陶军记得顾平生说过要爱护身体,只是他进校没多久就遇上了围猎欢迎会,需要更多的助力。
说不上迫不得已,但是活下去才有机会再见到老师,希望老师知道了不要对他生气。
陶军有点心虚地想,算了,还是不要让老师知道了。
陶军踩上窗框,乌鸦恋恋不舍地看了眼那模糊的血肉,和其他乌鸦一起恭敬地铺在陶军的脚下,将人稳稳地托上房顶。
猎杀中学有着漂亮肃穆的高楼,却没有鲜花似锦。
可是没关系,陶军可以自己种。
校方不会吝啬于给一个随时能翻天的恶魔一些鲜花种子,陶军也不会将自己要送给老师的礼物假手于人。
他原以为埋尸和种花应该没什么区别,都是将东西丢进坑里再盖上土,后来发现,还是挺难的。
将这一片荒芜打造成漂亮的花园,花费了他不少时间。
花团锦簇似铺就了五彩缤纷的长河,风起漾波,芳香阵阵,陶军开始期待有一天能带着他的老师踏足这里。
但规则息声处,多的是僭越无礼者。
在第二次被人践踏了花圃之后,陶军盯着那碾碎的花瓣看了很久,然后就在门口竖了个立牌。
依旧有人喜欢不请自来。
陶军立于房顶,听到乌鸦发出陌生人靠近的警示,难以抑制地冷了下眼。
他的花园已经不会有校内人敢靠近,不出意外是和白天一样爱翻墙的新老师。
围猎联欢会在即,这一届的新生也要被带出来了,学生会要处理的公务很多,这让他在最近几天很没有耐心。
他没有低头往下看,而是对乌鸦发出指示。
“赶走他。”
顾平生有意料学生会长的脾气不好,但没想到对方的脾气这么不好。
人都还没看清,凶猛的乌鸦便张着嘴铺天盖地袭来。
顾平生嘴角一抽,当机立断,转身就跑。
他反应速度很快,那些乌鸦也好像得了指示,只到某一位置就不追了,让顾平生庆幸自己没被啄下一块肉。
顾平生背靠树,微微喘气,回忆刚才看到的一幕。
当时他的视线由下往上,只来得及捕捉对方滴着鲜血的指骨,再然后就被乌鸦的翅膀给挡住了视野。
手伤成那样还能若无其事地站在屋顶吹夜风,让人心疼,也让人觉得敬畏。
明明介绍中只是个初二的孩子啊。
顾平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道家村的孩子们。
以及他最放心不下的小军班长……现在应该已经投胎了吧。
新的家庭对他怎么样?新的父母会不会爱他?能不能吃饱穿暖?能不能有书读?
顾平生平缓了一下呼吸,再次立起身。
书信已经送出,不管对方看不看,他一定会再见到学生会长。
在双方都能保持冷静,坐下来详谈的情形下。
至于今晚,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富丽堂皇的教堂在月色下仍旧静谧,它安静地立在那,像一位累极了的人正在阖眼小憩。
顾平生没有急着上前,而是找了个遮蔽物藏身。
他在白天找到了一些监视者的位置,但不是全部,到了晚上,这些异常活跃的家伙总会给人特别多的“惊喜”。
比如脚下的地面突然变得柔软,踩上去会发出噗叽噗叽的水声,上下眼帘似瘦长的木棍夹住他的鞋,细密的睫毛搔进裤管,弄得皮肤发痒。
顾平生当时差点没站稳,忍了又忍才没低头去看。
只要不对视上就不会有太大问题,这一点刑野没有骗他。
这样想着,顾平生干脆闭上了眼。
他虽然不能把一路的景物一丝不差地背板记下来,但还记着大致的路线以及一路上的标志性物体。
但这些大眼珠子能在晚上被单独放出来守家,总有它变态的理由。在被第一只监视者发现之后,被窥伺的感觉就变得异常强烈,那些视密密不透风,带着穿透性,似乎能将人从身体一直看透到灵魂。
尽管顾平生面色自若,但他的背后却生理性地冒出了一连串的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