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庶族有怎么肯背下这样的恶名,一边质疑那些流寇是如何进到的京畿,另一边又道。
“百姓是百姓,贼寇是贼寇,和庶族又有什么关系?若是你们世族想要趁机打压,不妨直言,何须弄这些借口?!”
皇上昏迷,太子失踪,几位东宫辅臣失踪的失踪,受伤的受伤,还有些在极力寻找太子下落,再没有人来极力平息两族矛盾。
其他朝廷官员要么哑声,要么各有立场。
无人弥合,不过几日的工夫,两方之间的吵嚷甚嚣尘上。
两族之间的裂痕终于在相互潜在水下多年之后,彻彻底底地翻了上来!
谭建一连几日替谭廷给族人传信,让谭氏族人不要搅合到这件事情里面来。
可就算谭氏不搅合,旁的世族却不这般想。
黄河泛滥之前,东宫为了弥合两族关系,出了举措让世族为庶族提供便利,比如让寒门学子来世族读书,让寒门书生、匠人、农户,投靠到世族来。
两族之间慢慢建立和谐互助的联系,才能真正缓和关系。
然而太子被刺的事情一出,两族关系迅速恶化,不少世族竟然直接将那些投靠在自家的寒门子弟,径直撵了出去。
这些寒门庶族的人,多半是在外面没了出路,所以投靠到世家来,这般直接将人撵出去,几乎是断了他们的路。
如此也就罢了,项宜竟然听到了消息,说有世族不再雇佣佃户为他们做事,除非这些佃户愿意卖身为奴,以后世世代代地做世族的奴隶,不然就等着饿死街头......
这样的事情,简直如挑破了脓疮一样,以最恶心最丑陋的方式,一股脑地全都暴露了出来。
连谭建和杨蓁听了,都觉得不可理喻,但世族的人纷纷将庶族赶出自己的领地,都是事实。
那些人行动之快,如同得到了授意一样,令人咋舌。
而庶族寒门又怎么可能就背了这锅、咽了这苦果、向世族低头?
当先就有薄云书院的寒门学子罢了课,将那些深受世族欺凌的人,都聚拢了起来。
朝中无人当政,只有素来不理事的一位王爷临时监国。
这些寒门学子一面要写万民书状告世族,一面大肆在京畿呼喊游行,呼喊着庶族寒门,坚决与世族斗争到底。
不知为何,京畿各地官府,竟然都袖手旁观,只有少数的州县父母官,劝他们不要在这个时候闹事,可挡不住这些热血青年的势头。
两族谁都不肯屈服,各处情形越演越烈。
连之前领头闹事的何冠福他们,都觉得这般势头又快又烈地不对劲,来了谭家想要找谭廷,可惜谭廷在外,根本不在家。
项宜却一下想到了弟弟项寓。
她第二日便亲自去了一趟薄云书院,她找到项寓的时候,项寓竟然一宿没有睡觉了,同他那些志同道合的寒门同窗一起,商量要如何从京畿扩大开来,让所有的寒门庶族都加入他们,为寒门抗争,与世族分庭抗礼。
这些年轻人一个个眼里似冒火一般,便是一夜未睡,也万分精神。
项宜看见他们,便觉得不好,待把项寓叫了出来说话,径直便道。
“寓哥儿也要同他们一起‘抗争’?”
少年浑身散发着腾腾的热气,他说那是自然,“姐姐可能不晓得,我们前些日查到了不少当年与父亲不对付的人,那些人每一个都是压死父亲的稻草,他们几乎都是世族的人!”
少年手下紧紧攥了起来,“世族要害我们不是一日了,我们怎能甘心被他们所害?!”
项宜对他的话并不意外,但她却禁不住问了项寓一句。
“寓哥儿有没有想过,这只是部分居心叵测的世族人的想法,而你们现在这般喧闹,完全无人阻拦,或许正中他们的下怀?”
她说着,叫了弟弟一声,“你冷静下来想一想。”
项寓不止一日没有好好睡觉了。
两族矛盾爆发,就这样对立了起来,他和寒门同窗们都愤恨而热血,发誓要为庶族挣得利益。
但从没有人跟他说过,他们的行径,可能正是有些人期盼的事......
项寓愣了一下,“长姐说得,是真的吗?”
项宜见他还能听得进去话,大松了口气。
她不由道,“世家大族是什么样,你那些同窗不晓得,你还不晓得吗?似清崡谭氏、海东齐氏、槐宁李氏这样的人家,何曾欺压过庶族?世族不尽然都是坏人,只是有些人为了自身利益,暗中布局罢了。你要好生想清楚,要把世族和居心叵测的人分割开来......”
只是她这话还没说完,忽然有几个少年人窜了出来。
他们都是项寓的同窗,方才听到了项宜的话。
只是他们却不似项寓这般尚能思考,反而一下指认了项宜。
他们问项寓。
“我记得你姐姐是清崡谭氏的宗妇吧?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竟只一心向着世家大族,枉顾庶族利益!”
他们说着,便撵了项宜。
“你可以向着你世族,但项寓可是正经的寒门学子,你还想要祸害他不成!快走快走!这里再不欢迎你!”
他们竟还要推搡项宜,却被项寓一把将自己长姐护在了身后。
他急了几分,“你们这是做什么?就算世家有罪,我姐又有什么罪?我不许你们这样说她!”
少年的身高不知何时早已长过了项宜良多,项宜抬头看到他的后背,一瞬间似看到了从前将他们护在身后的父亲背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