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顿,没有出声。
倒是项宜这边的车夫愣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着对面的车夫。
那车夫还以为他惊怕了,越发抬起了下巴。
不想他直接道了一句。
“那有怎样?我们可是宗家的马车,宗家夫人就在车中。”
话音落地,对面的车夫瞬间怔在那里。
他们在京城的年月里,可从来都没有见过宗家的夫人,一直都是他们最大,这下......
世族的规矩,宗家为大。
谭氏的宗家不是难为族人的宗家,但族人也必得敬着才行,毕竟得罪了宗家,被逐出宗祠可不是开玩笑的。
对面的车夫不敢乱说话了,连忙去请示了马车里的人。
车帘被风吹动,里面坐着个贵妇人,这般热的天气也穿戴得整整齐齐,规矩姿态便是在无人处也一分不落。
她闭着眼睛听见车夫的话,这才缓缓睁开,问了一句。
“难道让我下去,给一个落魄庶族女行礼吗?”
她目光往对面看了一眼,只在车窗边缘的细缝里看到一些光景罢了,路两边站了不少人,其中一些已经看过来了。
宣二夫人抿了抿嘴。
“不论怎么说,我总是她长辈。”
她这么说了,便是不让的意思了。
他们这边的车夫听了,也一动不动地坐在马车上,但看项宜这边要如何。
项宜这边的车夫还从没遇到过这般情况,傻了一下才赶紧回来请示项宜。
“夫人,他们态度高傲的很,还不让路。”
项宜闻言,低声笑了一声。
眼见着路两边的路人好些都看了过来,叽喳着议论两个谭姓马车相遇了,似乎谁都不让谁,不知是什么情况。
但瞧好戏的人立刻多了起来,议论声也响亮了不少。
项宜低头吩咐了车夫,又转头同一旁的乔荇嘱咐了两句。
对面的车夫正想着,今次少不得要对峙一阵,不想就看见对面二话不说就向后退了过去,一口气退了七八丈远,把道路让了出来。
这车夫立刻亮了眼睛,还同车内的宣二夫人道了一声。
“夫人,宗家那边让了。”
那车夫说着,还补了一句。
“说不定那位宗家夫人,还要过来给您行礼呢。”
宣二夫人没想到项宜让的这么爽快。
不过转念一想,那女子虽然占了个宗妇之位,但出身太低,在她脸前如何抬得起头来,低头让路也是应该。
不想她正捋顺了这道理,有丫鬟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那声音着实不小,满街上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今日天热,宣二夫人又是刚进京,想必一路舟车劳顿也是累了,夫人请您早早回去歇着,改日再递帖子到宗家拜会不迟。”
这说说完,还道了一句。
“一笔写不出来两个谭字,都是自家人,夫人让您不必客气了。”
话音落地,周围刚才议论纷纷的人,口中风向立刻转了。
“啧啧,原来是宗家和高官族人对上了,谭氏的宗妇可真有气度,二话不说就让他们先走,又把话说得这么客气漂亮,不愧是做宗妇的人。”
有人这么说了,便有人嘀咕着笑道,“反观族人的夫人,似乎就......”
那人都没说下去,但众人都在这话的尾音里,呵呵笑了两声。
宣二夫人坐在暑热的车里、穿着体面厚重的衣裳,都没觉得热,这一下听见外面的闲言碎语,脸立时热辣了起来。
她实在没想到,那庶族女竟还是个厉害角色,一分都不肯向她低头!
但事已至此,宣二夫人再多说多做,就更难看了,只能让车夫立刻驾车驶了过去,路过项宜马车的时候,宣二夫人禁不住稍稍撩了帘子,往项宜这边看了一眼。
她只看到风吹起对面马车的帘子,一个年轻女子娴静大方不失气度地坐在车里,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却根本连与她对个眼神的意思都没有。
那一瞬,宣二夫人心口一堵。
马车很快就远去了,方才的吵杂和热辣都渐渐散开。
丫鬟赶忙递了凉茶让宣二夫人顺顺气。
“您何必要跟一个庶族女一般见识呢?生气伤身,万不值得。”
宣二夫人将一盏凉茶饮下,才稍稍觉得舒缓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