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愧疚,他给予了贵妃更多的宠爱,却不知这样成了贵妃和她膝下皇子的催命符。众多利益冲突下,韩妃下了重手。
韩妃买通了藏娇宫的宫人,将天花病人的痂粉放入三皇子的衣服当中,成功让年仅三岁的三皇子染上了天花。年幼的三皇子没能熬过去,贵妃陷入了不可自拔的悲痛当中。
她错以为是燕妃下的手,以牙还牙利用天花杀死了二皇子。本来不该那么顺利。二皇子的生母燕妃在宫中经营多年,不是贵妃轻易动得了的。
但贵妃太幸运了。她有一个深深爱着她的青梅竹马,她入宫为妃,她的青梅竹马便甘愿自宫成太监,在宫里花了三年往上爬,成了六尚局的一名小管事。有了他的帮忙,要将天花痂粉夹入皇子们的衣服中就变得容易了。
后来查明了是幕后黑手是韩妃,韩妃被诛,贵妃依然没有从失去孩子的痛苦里走出来。在事件风波彻底平息之前,她疯了。就像贵妃对着空气亲口说的那样,她失去了孩子,并且以后也不会再有孩子了,那么别人怎么能有孩子呢?
她如法炮制,用同样的方法杀死了其他皇子。
贵妃在宫里已经呆了四年,尽管手段不如韩妃、燕妃之流,但她绝不蠢,甚至还很聪明。为了不被人发现是她动的手,她一边扮演受害者,一边利用“巧合”和流言将罪名推到出生不久的太子身上,不仅成功隐藏了自己,还意外扳倒了皇后。
“……”皇帝盯着贵妃娘娘,眼神散发出浓烈的杀意。他不会觉得自己不够英明神武,害怕命格不好的太子克死他,从而对太子痛下杀手。他只觉得贵妃娘娘心机深沉阴险狡诈,才让他在失去皇子和公主之后,受到蛊惑亲自下令杀了太子。
他这些年不明真相,以为贵妃在当年的事件中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出于补偿心理无条件宠爱她,对她的某些过分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她糟蹋宫人性命,任由她用美□□惑他,轻轻抬手放过罪该万死的柳家。
否则,他即使耽于美色,深爱着她,也不至于由着她无法无天。
从幻觉中走出来的贵妃娘娘丢了床脚幼童的身影,她顾自失落了会儿,躺下准备休息,结果翻身就看见黑暗中睁着眼睛的皇帝。
“皇上?”贵妃娘娘对上皇帝危险的眼神,心中一跳,惊疑不定的轻呼了声。她不确定皇帝听到了多少她和宝宝的鬼魂说的话。
“你梦游了?”皇帝说。
“是吗?我梦游了啊?”皇帝的语气并不重,神色也如常,但贵妃娘娘就是知道皇帝的情绪处在了爆发的边缘,在他爆发之前,她赶紧找补道:“我是不是还说梦话了?以前桂珧和我提过,说我有梦游说胡话的毛病。”
皇帝不认为那是胡话。世上如果有什么是绝对值得相信的话,那就是酒后真言和梦话。他冷笑着,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强迫她仰头与他对视:“胡话?朕倒觉得你说的全是真话。很好——好极了,吃了熊心豹子胆糊弄朕十几年。”
贵妃吓得浑身发抖,带着哭腔惊慌地挣扎:“皇上、皇上……你听我……解释……”
“你以为朕还会让你有机会用妖言迷惑朕吗?”皇帝的语气很平静,配上他愈发用力的双手却像暴风雨前的前夕。贵妃娘娘被掐得脸色青白,“用天花杀死朕的孩子们,诬陷太子命格不详自带瘟疫……”
皇帝的情绪彻底爆发了:“你这个毒妇!!!!!”
“皇……上……”贵妃娘娘双眼突出,呼吸渐弱,挣扎的力度渐渐没了。
就在贵妃娘娘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皇帝突然松了手,他笑了:“这么轻易让你死了太便宜你,你给朕去冷宫里呆着,好好儿体会当年皇后和太子在冷宫里受过的苦!说不定,皇后和太子会很高兴见到你呢。”
“……”贵妃娘娘捂着脖子,喉间发出粗嘎的呼吸声,眼角止不住地流泪,模样楚楚可怜。
皇帝却没有半分怜惜之情。他愿意的时候,贵妃娘娘是他心中的一块宝,怎么宠爱都不过分。做出任何事情都是她失去爱子伤心过度的表现。他不愿意的时候,贵妃娘娘就变成了妖言惑纵的妖妃,连呼吸都淬了能把人毒死的毒液。
他一刻也等不了,不顾现在还是半夜,就下旨夺了贵妃娘娘的品级,让人把贵妃娘娘丢到冷宫里过夜。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宫里整夜灯火通明,官邸区亦陆续续亮起了灯,所有官员都接到了皇帝处置贵妃娘娘的圣旨。
督主府也不例外。因为派了西厂的太监时刻关注藏娇宫动静的缘故,陈泽昇和温念比其他人都要清楚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
温念担忧的望了眼陈泽昇,道:“贵妃娘娘没提起皇后娘娘的死因……”
“这就够了。”陈泽昇握住温念的手,“太子要登基,需要在所有人面前自证清白。皇后娘娘却不必。”
他说:“即使皇上知道皇后娘娘的死因,贵妃受到的刑罚也不会比现在更重了。再者,皇后娘娘的死因不够光明正大,属于宫廷秘辛,是不会公布出去的。过两天我们去冷宫看看贵妃,自行为皇后娘娘报仇。”
第60章 真真假假(抓虫)
热闹了一阵的督主府渐渐安静下来, 温念靠坐在床上看游记, 身侧的陈泽昇闭着眼, 看起来已经睡着了。
夜晚看太久书伤眼, 因此看完一小节游记后, 尽管没有睡意, 她也将书卷收起, 躺下床闭目酝酿睡意。不知是她折腾的动静吵醒了陈泽昇,还是他本来就没有入睡。他突然翻过身,隔着被子非常自然地将手搭在她身上。
“嗯?”温念面对陈泽昇躺下的, 抬头就能看见他。他穿着月白色的高领寝衣,黑色的长发在枕头上散开,嘴唇是浅淡的粉色, 过于娇嫩的颜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脆弱, 但他睁开眼后,就会发现那双如深湖般深邃的黑眸中, 是不容折断的坚韧。
“睡不着?”陈泽昇说, “在想什么?”
“我感觉事情太顺利了。”温念设想过贵妃娘娘会因为幻觉露出马脚, 但是她以为顶多引起皇帝的怀疑, 从没想过皇帝直接就信了, 连夜把宠爱多年的贵妃娘娘打入冷宫,“总觉得没有实在感。”
“皇上那个人……”陈泽昇笑了笑, 简单评价了一句:“他不相信任何人。”人都有通性,越是身处高位, 越是自负多疑。皇帝尤其如此, 对人要么信任到从不怀疑,要么有了怀疑就立刻全盘否定,不给任何翻身的机会。今天晚上哪怕贵妃娘娘说得不那么多,皇帝依然会因为心中的丁点疑虑到将她送入冷宫里。
这样的行事风格好,却也不好。假如他不那么自信,从不怀疑眼睛看到的,十多年前的宫廷巨变就不会发生。但也因为他的多疑,陈泽昇只要提供了一个怀疑点,皇帝就能从莫尚书贪污设想至柳家意图造反。
“别想那么多。”陈泽昇道,“歇息吧。”
温念想了想,觉得自己确实庸人自扰了,闭上眼睛酝酿睡意,没一会儿便入睡了。
午夜时分,万籁俱静,冷宫时不时响起一两声尖叫显得非常突兀,守在冷宫外边的侍卫打了个呵欠,道“里边干什么呢?哎,你掐我一把,太困了。”
另外一边的侍卫依言掐他的腰,道:“谁知道,疯了吧。”
冷宫里的贵妃娘娘听不见侍卫的对话,她又一次陷入了幻觉当中而不自知。她独自坐在冷宫的一个房间里。房间里很安静,远处却响起了哭声。
贵妃娘娘听见这个声音的第一反应,以为是她早夭的孩子又出现了,她站起身,在黑暗中摸索着去开门迎接他,但打开门才发现不对。
远处一闪而过的身影虽然年纪也不大,但是要比她的宝宝长得高一些,壮一些。那是……“啊……太子!”贵妃娘娘害怕极了,她用力把门关上,栓上之后觉得不安全,又推了椅子挡住。
她扶着墙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将没有关上的窗户关上,在关最后一个窗户时,在窗沿上发现了一只还能用的火折子。
为求安心,她用它把桌子上的油灯点亮。油灯很久没有使用过了,点燃之后散发出一股异味。她没注意到这股异味,她的目光完全被墙上挂着的画吸引了。
只见面前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半身高的人像画。这画用的是极劣质的宣纸,画工也不好,但画中人的特征很鲜明,所以她仍然认出了这是逝去多年的皇后画像。画画的人倾注了感情,画中的皇后五官僵硬却矛盾地透出慈和的气息。
贵妃娘娘和画中的皇后对视,看得久了,她便开始觉得皇后的神情慢慢被僵硬的五官同化,越发的僵硬冷淡,她匆忙移开了视线,坐回椅子上紧密关注外边太子是否有接近这间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