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表兄,乃朕的左膀右臂,哈哈哈!”
此话来得莫名其妙,跟眼下场景毫不相干,俊俏脸蛋上的笑容更是写了“窘迫”两个大字。
余人面面相觑,对霍家兄弟夸赞了几句,于一片嬉笑声中继续挑菜。
宋鸣珂收敛尬笑,待旁人不再注意,悄悄放脱二人。
可怜霍睿言,自始至终保持儒雅之姿,胸腔内的一颗心,快跳到嗓子眼。
…………
又看了半柱香,土芝、柳叶韭、荸荠苗、莳萝等均被挑出,宋鸣珂大感无趣,拉了霍睿言,行至一侧的竹亭点茶。
清风拂起各色花瓣,也扬起团茶清香,席卷流转,散落四方。
二人对坐亭内,一高一矮,一青白一绯红,如画侧颜,更胜春光。
他们如常碾茶、筛罗、调膏、注水……无心理拈花簪鬓的美人,懒得管欢声笑语的众臣。
另一侧,大伙儿的关注目光逐渐随小皇帝而转移,但见这对“表兄弟”神色专注,未敢惊扰。
轮到饶蔓如挑菜,她心不在焉,杏眸不时瞄向竹亭,柔荑般的手拿捏金篦,犹豫良久,勉强从宗亲们挑剩下的花卉与生菜中选了一斛。
碧叶如剑芒,纤枝细长,含苞未放。
“兰草。”她朱唇柔柔轻启。
内侍笑道:“饶家小娘子,是兰草没错,可您得说出品类。”
兰蕙类品种丰富,不同地域和季节的类目大不相同,此时仅有花蕾,光凭近似的长叶片,饶蔓如哪里辨得出?
她张口结舌之际,身后的宋显扬踏出小半步,悄声提醒:“玉皱荷。”
饶蔓如没来得及回答,内侍揶揄道:“定王殿下,这可算作弊呀!”
“金丝尾。”饶蔓如不好再按照宋显扬所言,硬着头皮,道出常见品种。
内侍展卷而观,复笑道:“定王殿下果真好眼力,确为贡品珍稀玉皱荷。小娘子还是该领罚。”
一旁隐隐传出窃笑声,源于与饶蔓如素有嫌隙的女眷,生生逼得她满脸通红。
依照惯例,需罚舞唱、念佛或食生姜,以吟诵与此花菜相关诗句为收场。
当众舞唱或念佛,有违她丞宰千金的优雅形象。
她吸了口气,走到放置生姜片的碗碟前,在众人小声议论中,以金箸夹起一片。
“且慢!”宋显扬制止,转而向负责挑菜御宴的内侍官道,“是本王爱炫耀,连累了饶家小娘子,这罚,本王来承担。”
原是他好心帮忙被逮,饶蔓如可进可退,让他代罚也无妨。
意外发觉小皇帝似远远朝她的所在扫了一眼,她当即礼貌回绝,“定王殿下,小女子确实没认出来,自愿受罚。”
说罢,素手执箸,把姜片送至嘴里。
殊不知,此姜为去年秋冬老姜,辛辣异常,她刚咬了一口,便已辣得眼眶赤红,泪水涟涟。
宋显扬被她梨花带雨的容色震住,连忙取了方丝帕递向她,柔声道:“抱歉抱歉,是本王好管闲事,还请小娘子恕罪。”
边说边自行拿起另一双新箸,夹了一片入口。
他堂堂一青年亲王,未有婚配,如此低声下气,温柔对待一名美貌千金,闻者无不讶异,随后有诡异笑容浮现脸上。
饶蔓如雪肤泛红,对他的帕子视若无睹,顾不上姜片之辣,直接吞咽,再饮下一盏水,方缓了口气。
“兰色结春光,氛氲掩众芳。”
她按规定,念了两句关于春兰的诗,字字清音。
遗憾眸底夹带的赧然、羞恼、难堪,与意境全然不符。
…………
午后小歇完毕,众人更换便服,聚集在一块儿,制作百花糕。
露天场地下,摆了数十张条案,上有宫人采撷好的百花,以及捣碎的新米,只待宗亲勋贵们分组,各取所需,做出各式各样的点心。
宋鸣珂坐不住,领着霍家兄弟来回转悠,先后在晋王和宁王处逗留了一盏茶时分,又看了徐怀仁兄妹做得有模有样,好生夸了几句,又悠哉悠哉晃至元礼跟前。
元礼苍色袍上套了件素色罩衣,一下子清爽了许多。
他本就面带阴柔,外加长期作女子装扮留下的习惯,举手投足幅度不大,显得弱质纤纤。
“元医官,你这儿为何只有桃花,又比别人多了些柳条、竹叶?”
宋鸣珂见他案上物什简洁,不似旁人堆上大堆花草,好奇发问。
“臣打算为陛下呈上透明的桃花水晶冻,以柳叶竹叶衬托。”
元礼回答时,眼神不经意扫向她身侧的霍睿言。
“就用一种花?”
“正是,百花各有药性,”元礼轻声道,“如桃花味甘、辛,性微温,既可活血悦肤,也可化瘀止痛,若与别的花混在一处,功效便减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