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新人的朋友吗?还没到到朋友发言的流程……”话还没说完,男人就打断他,“我有急事。”
男人看向他的眼神极具压迫感,于是主持人便下意识交出了话筒。
宴会厅里喧闹细碎的谈话声突然被从音响传出的清冷声音镇压——
“大家好。”
有人在台上说话,所有人仰头看过去,发现了一张英俊的面孔。不知情的人以为是主持人,便也没多在意。
可认识他的人却突然心脏一紧,其中包括坐在主桌的程建平和正和我妈聊天的秦阿姨。
程建平僵了几秒,还没动作,就看见陈仰林朝他这里望过来,眼神凌厉又冷漠,程建平吓得差点忘了呼吸,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陈仰林已经继续说下去了。
“我叫陈仰林。”
“不是程,是耳东陈,我和程家不是一个姓。”
台下的人不明所以,全场只有我和程家夫妻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也只有我们知道他这句话隐含的嘲讽意思。 但他语气平静,不像在说笑话的样子,于是便有些不伦不类的。
眼前的赵阿姨终于动了起来,却没有走向舞台,而是着急慌忙地离开大厅,似乎是去求助了。
程叔叔更是着急,已经大步走向舞台了。
陈仰林看向程建平,笑着说:“程叔叔,你别着急,我有点事,说完这两句话就走。”
程建平脸色都变了,却碍着现场有很多人并没有立刻发作,只是一个劲地说:“别说了!别说了!”
台下所有人都觉得奇怪,秦阿姨见到这样的场景,莫名觉得有些紧张,她那总是低头玩 ipad 的儿子也抬起头,问她:“怎么了?”
秦阿姨还没说话,我妈便笑着对程叔叔说:“程总,让他说说嘛,他和程筝莫弛不是高中同学吗,可能是要说什么有趣的事呢,人家赶时间,让他赶紧说两句,就别耽误他了。”
陈仰林和程叔叔都顿住。
陈仰林看向我妈,说:“谢谢阿姨。”
台下的人听我妈这一说,便更加关注陈仰林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这时,赵阿姨带进来几个保安走进宴厅。
她走进来才发现形势不对,她看向台上的丈夫,程建平明明着急却也不敢上前直接抢过陈仰林的话筒,于是她疾步走向舞台。
我也跟上她,一起挪动到舞台边上。
陈仰林看到赵阿姨后脸色微变,冷静地打招呼,“赵阿姨,好久不见。”
赵阿姨咬牙切齿,小声地问:“你到底想干嘛?”
他突然笑了笑,故作玄虚地说:“让我想一下我要说什么。”
陈仰林看向台下的人,他的眼神从一些陌生的脸庞上滑过,然后停在站在远处闻声赶来的程筝和莫弛身上。
他们打扮得庄重,但似乎是匆匆从休息室里出来的,看起来都十分慌乱。
他表情没变,继续挪动眼神,将眼神落到秦阿姨身上。她对他的出现感到惊讶,虽然不知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可她看起来很紧张,似乎很担心他把两人的关系公之于众。
他又看向台下的赵阿姨,他们两人似乎在用眼神对峙。
我知道赵阿姨此刻的惊慌模样,却无法理解陈仰林是什么意思,他的神情很淡漠,似乎在看一个陌生人,全然没有我预期中的那般激动和愤慨。
台下有些人耐不住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而我只是站在原地,安静地等待着陈仰林说话。
最后,陈仰林看向了我,我一愣,和他对视上之后,我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他已经动摇了,他在纠结踌躇,他在思虑着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任谁遇到这样的场面都会胆怯犹豫,而且他的恨似乎早就不是“痛恨”本身了,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他的“恨”都在支撑着他过下去,如果没了“恨”,他便会浑浑噩噩,所以他将让他能感受到重大情绪波动的“恨”当做信念,将复仇当做他活下去的动力。
他的“恨”本就不够纯粹,此时自然做不到毅然决然。
我猜,那段时间里我感受到的他的松弛、猜测的“他或许忘记了那些沉重的秘密”以及“我们正在相爱”可能都是真的。
他的“恨”应该淡了,淡到他在只差临门一脚的此刻犹豫了。
他要这么做吗?他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我能从他晃动的眼神中感受到他此刻的纠结和难过,但我不会替他做任何决定。
我早就说过了,他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他。
于是,我朝他笑了笑。我肯定他,也支持他。
他看着我的笑脸一愣,顿了几秒之后,他像是做出了决定,重新抬眼看向台下的人。
知情人几乎屏住了呼吸。
程建平也按耐不住地往前一步,似乎是想要在陈仰林说出对他不利言语的迅速将他压制住。他无法选择,就算毁了这场女儿的订婚宴,他也不可能让陈仰林和赵冉的关系在此刻公之于众。
最后陈仰林说话了,他的语气比之前更加平静,“我和程筝莫弛是高中同学。高中时收到程筝的不少照拂,很感谢她,也知道莫弛对她痴心一片,希望他们俩白头偕老。”
很多人都愣住了。
他看向赵阿姨,声音轻轻,“我要说就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