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家怪孩子他娘自己贪睡没看好孩子,孩子他娘则是满肚子委屈——怀孕本就难受,心情起伏得厉害、身体也很不好。生下孩子本以为是解脱,不想却只是灾难的开始。无法控制地随地便溺,还有像是排不尽的恶露就不说了。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孩子一、二个小时就能哭一次,孩子他娘自打显怀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她终于睡着个好觉了,孩子却丢了。
被夫家辱骂,被娘家责怪,丢了孩子本就最自责的孩子他娘没过半个月就拿一根麻绳送了自己上路。
当时的情形赵支书历历在目,他甚至还记得那孩子的娘悬在空中时穿了一双黑底粉花的布鞋。
“当然了,你和你的同伙们也不都是傻子。你一来孩子就失踪,你不来,孩子就不失踪,这谁不得怀疑到你的头上?”
叶棠淡淡地说着,她的声音勾起了女人贩子的回忆。
他们这行人得手了很多次。每次得手后,男人贩子们都会先把抓住的妇女儿童带到山下藏起来,女人贩子则在村庄装模作样地帮着找一找人,跟着其他人哭一哭,附和些失踪的妇女儿童命不好的话。
众人见这她这生人哭得情真意切,加之她在妇女儿童失踪后还留在村中,都没有怀疑过她的清白。
等她顺利脱身,她再到城市里去与同伴汇合。那时她的同伴大多已经将拐来的妇女儿童“出货”,一行人便高高兴兴地把钱一分,各自去找地方吃喝玩乐。
有时候他们这群人贩子也会玩大一些。他们会在短时间里从一个村子掳走好几个妇女儿童,再把这些妇女儿童一并带去“出货”的地点,供买家挑拣。
他们从不失手,因为每干一单,他们就换一个地方。干完一次,就休养一段时间。
反正他们这一行总有人有远亲,不论是单枪匹马,还是装成夫妻还是装成兄妹、姐弟,他们总能找到地方用这一套相同的手法来侵入陌生的村庄。
“所以你想了个办法。既可以避人耳目的进入村中,又可以让人觉得你的避人耳目很合理的方法。”
女人贩子又是一惊。
她告诉自己:不会的,这黄毛丫头不可能知道你和赵栓柱的事的!因为、因为……就是接娣的妈都没有发现这事儿啊!
但,叶棠还是说出了女人贩子最不想听到的话。
“你和赵栓柱偷人了吧?”
“因为你和赵栓柱成了这种关系,所以赵栓柱会给你安排避人耳目的住处,和你避人耳目的见面。小喜婶子这个你的真亲戚尚且不知道你在村中,可见你俩的保密工作做得有多好。”
轰!
五雷轰顶,轰在了接娣妈、小喜的头上。她怔怔的,半天回不过神来。想求证,却又在开口向丈夫求证之前看见丈夫跑到赵支书的面前跪下了。
“支书!赵支书!饶了我吧!我是鬼迷心窍了!我不知道这婆娘是人贩子啊!我真的不知道!是她、是她先勾引我的!她肯定是为了偷孩子,这才勾引我的!”
“我、我是无辜的啊!!”
砰!
赵支书一拳打歪了赵栓柱的脑袋。他的拳头上沾着赵栓柱裂开嘴角流下的血,不停地抖动着。
“‘无辜’!?你哪里无辜!!”
赵支书永远忘不了那双在空中晃荡着的绣花鞋。
“并且我猜,犀儿村丢了的姑娘孩童,也都是你们绑走的。”
叶棠的话提醒了出离愤怒的赵支书,他一脚踹在爬起来还要巴他哭叫的赵栓柱胸口之上,喊:“去找犀儿村的村支书过来!!”
举着火把的小伙里立刻有人应声而去。
没想到自己这一行人的小把戏居然就这么被拆穿了,女人贩子上牙下牙打架打个不停,嘴里不断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她满脸求饶地去看接娣妈,想让对方看在和自己是亲戚的份儿上再为自己求饶几句。不想对方看都没看她一眼,倒是随手抓了块石头就往赵栓柱的身上砸。
“你这个畜生!畜生!!”
接娣妈脸上泪水纵横:“我怎么就嫁给了你这个畜生!!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是人贩子了!?你肯定早就知道了!!”
“你劝我让她把接娣带走、带去大城市里嫁人,是不是就是为了让她把接娣当东西卖出去!?”
赵栓柱没有回答媳妇儿的话。他趴在地上,还想去够赵支书的脚。
贩卖人口是大罪,是要被当众枪决的。哪怕只是协助贩卖人口,也是要进劳改所坐一辈子的牢的。
赵栓柱还没有活够,他也不想进劳改所。因为他知道劳改所里没有会替他操持家务的婆娘,只会有狱友之间的拳脚——没错,就是罪犯也歧视人贩子。人贩子进了劳改所,那是要被处私刑的。
接娣妈,不,还是叫她小喜婶吧。
小喜婶见丈夫这般模样,简直恶心得要吐出来。
她一脚踹在丈夫背上,顿时,赵栓柱也被激怒了。
“卖了又怎样!?你不也想把接娣嫁出去吗!?”
“什……!!”
小喜婶知道赵栓柱无耻,却万万没料到赵栓柱这个孩子他爸能这么无耻。
“不搞那些弯弯绕绕的!直接这么把接娣送出去,彩礼钱还更高呢!!”
小喜婶一阵头晕目眩。
嫁怎么能和卖一样呢?
是,嫁是会得彩礼钱,可她不是为了彩礼钱才嫁女儿的啊!
卖女儿……这种想法她从来没有!也不会有!
她的女儿、她的接娣……她的孩子就这样、就这样……被卖掉了?
像是嫌给小喜婶的打击还不够,赵栓柱叫道:“你拿到彩礼钱的时候不也很高兴吗!?还说城里人就是阔气!给得这么多!我把接娣这么嫁出去要是也算卖,那你不也和我一起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