泳池边、同床时,时聆很多次看过商行箴不着寸缕的上半身,却没像现在这样直观地用目光感受商行箴的后背。
光暗交界在他起伏的肌群投下阴影,于是右侧肩胛骨外方一块微微凹陷的椭圆状瘢痕组织便格外明显。
“看到了吗,跟你的旧伤在同一个位置。”商行箴说。
时聆被驱散了困意,他想碰,却不敢,指尖将要触上又停下。不是怕弄疼了商行箴,和他一样都是道早就愈合的疤痕而已,能激起什么痛感,他怕的是自己心软。
手指蜷曲,最终时聆还是缩了回去:“你这里也受过伤吗?”
商行箴背对着没留意到他表情变化:“是枪伤,以前在部队执行任务时中弹留下的。”
时聆想起了周十五脸上的烧伤:“在里面经常枪林弹雨吗?”
商行箴说:“也不是,常规训练很多,想扛起枪上战场,得看人的信念和毅力能不能把他送到那个水平。”
谈及这些商行箴腰背挺立,时聆虽看不到他的面容,却不由得凭想象勾画了一双与旧照无异的凌厉眼睛。
他无意探索商行箴过多的往事,便收敛着自己的求知欲,以防对方主动伸手把他牵往更深处。
凑近朝那处疤痕轻轻地吹了口气,时聆道:“张觉还说毕业以后想入伍来着。”
不料商行箴反应极大,双手抓住衣襟一拢,将浴袍披回去后转身:“在我床上提什么别人。”
时聆笑着躲进被窝,拉高被子蒙住自己的脸:“叔叔,你又凶我。”
笑闹了一阵,没觉出床的另一端有动静,时聆扒开被子查看情况,结果从乱发间看见了商行箴沉静的双目。
商行箴不单是想展露个伤疤而已,他伸手拨开时聆散乱的刘海,说:“时聆。”
时聆不闹了,商行箴的眼神叫他陌生,他想把灯关掉。
商行箴说:“你的伤疤不丑,你不必耿耿于怀它曾经怎样疼过,以后也不用把它藏起来。”
棉被底下,时聆握拳抵在心口,私以为这样就能压住心脏的蹦跳:“嗯。”
灯光一灭,商行箴扬被躺下:“睡吧。”
时聆翻个身把后背留给了商行箴,攒足的倦意一丝丝侵袭了大脑皮层。
不知过了多久,商行箴默然起身,先给时聆掖了被角,再隔着被面抚了抚他的后背。
枕边呼吸平稳绵长,商行箴下了床,没捻灯,借皎洁月色打开恒温酒柜挑了支啸鹰,只斟了浅浅小半杯,托着杯盏坐进沙发中。
脊背放松挨着靠枕,时聆吹拂在他旧伤的那丝气息却迟迟不散,湿凉麻痒,又出奇地止疼。
但与此同时带来的后劲也不是一般的大,起码商行箴到此刻夜深也还精神抖擞。
目光笼罩住床上朦胧的一团,商行箴挑开了浴袍绑带,他自己绑的结总是一拽就散。
红酒只浅尝了一口,杯底还余留一层,酒液晃动沾湿了杯壁内侧,商行箴用拇指扣紧杯沿。
长叹泄出唇边,商行箴将酒杯往桌上一搁,剩下的红酒比方才满了些,要不得了。
杯底与奢石桌板轻碰发出微响,床上的人不敢动,只悄悄在床单挠下一道浅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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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趁他睡着
十一月初,这座城市迎来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街巷房屋织成白皑皑的一片,雪地脚印错杂,很快又被新雪覆上。
时聆喜欢雪天,理由数不胜数,可能因为他踏空的噩梦不曾与雪天有关;或是因为他童年时把许屏的紫翠玉耳环埋入了雪地里,他亲眼瞧见她焦虑地踩过然后四下寻找;更因为他出生在雪季,万物常被掩盖,他妈妈希望他学会聆听表象之下的声音。
“巧了,上次憨宝生日是周六,这回时聆儿生日也是周六。”几人又聚在走廊上,夏揽说,“怎样,明天怎么庆祝?”
最近大考小考不断,他们总是商量了个开头就空不出时间聊后续,陈敢心建议道:“天冷,吃火锅嘛,找些室内的场所玩玩儿。”
几次讨论下来张觉的兴致都不怎么高,夏揽扇他肩膀:“说话。”
张觉自认为一针见血:“时聆儿他叔叔能同意他出来么?”
上次去吃饭被几株花草贿赂,陈敢心说:“叔叔挺好的呀,怎么就不同意了?”
张觉有口难言,神情复杂地偷瞄了时聆一眼,被后者逮了个正着。
时聆将手伸出走廊的窗外接住了一掌心雪,一抓就化了:“要不就在家里吧,今晚我先问问叔叔,他没意见的话你们中午过来。”
火锅能在家里吃,楼下还有影音室和棋牌室,目前来看这是最好的安排,谁都没有反对。
陈敢心还要把下课收齐的生物小测送到办公室,夏揽陪她,张觉就搭了时聆的肩先放学。
校道上学生三五成群,时聆隔远看见了停在校门外的冰川蓝,但不急,他揪着张觉的连衣帽问:“你刚才什么眼神啊。”
张觉不旁敲侧击了:“时聆儿你说实话,你跟叔叔什么关系?”时聆看张觉还没从自己逞口舌之快的包养玩笑中走出,但也说不出“利用关系”的真话,想了想,说:“纯洁关系啊。”
张觉捂了捂脑门,阻止不纯洁的内容从脑子里满溢而出,他拍拍时聆的书包,说:“你不知道,你那叔叔上次警告我不许惦记你。”
直到坐进车子里,时聆还没从这句话绕过弯来,周十五瞥他一眼,也没搭理,这人从病好后就寻着时机掐了他不少下,他皮都被掐起茧了也想不明白时聆又撒哪门子气。
不过他之前眼拙没看出时聆生病然后及时送人上医院也有责任,只好忍气吞声。
天黑得早,城市已装点上形色灯光,洒在玻璃窗上斑驳一片,时聆望着窗外,也沾了满眼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