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于马车内的人目光微颤了下,方才缓缓抬起了手。
一只手斜伸出车幔,其色白皙,微弱的星光洒落之上,像是黑夜中一点萤火。
兵卫怔愣了一息,不过更引他注意的,是那道静静躺于掌心的锦卷。
曜目的明黄色。
与之一同的还有一句:
“你主子若不想背上忤逆谋反的罪名,便当放我进去。”
那声音的音色极为动听,如莺如燕。可在那软语之下,却是截然不同的坚定决然。
明黄锦帛渐展,铁画银钩般的字笔映入侍卫眼中。
一盏茶后,抵于车身的柳叶枪尖终是被人移开了来。
兵卒将枪竖立身前,却并未让出路。
“姑娘手持入宫圣谕,自是无碍,但——”
他看着眼前的骏马,神色冷肃:“马车不得入宫门,还请姑娘下马。”
紧紧挡在人身前的小丫鬟一愣,下意识拉住了少女的手,猛地摇了摇头:“不行的姑娘...”
“青棠。”姜岁绵垂下眸,然后趁她出神的功夫,猛然将袖中藏着的一物喂进了她嘴里。
外头的雷声不绝于耳,原还死死拉住人左手手腕的小丫鬟瞳孔骤然一缩,正要说些什么呢,却是陡然往后一倒,昏了过去。
做了数年府医的张太医看着那颗他再熟悉不过的药丸,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一路上他叹的气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张太医也不知,到底是因自己为了将丸药改制成不伤身时无意间削弱了其迷药的药性,还是...
服药之人执念太深,才会提前从昏睡中苏醒。
但眼下的局面...
让他无端又忆起了多年前的一番情形。
那是院首此生都不愿再回想起的事。
他望着伸手将人扶住、又仔细把人扶放于车内软榻上的小姑娘,张了张嘴,但终究能没能寻得半点气声。
若是能劝住,哪里还会走到如今这步。
姜岁绵看了他一眼,轻颔了下首,这才转身掀开了帘。
帘面之下,各色珠石轻颤着,相撞时发出些许叮珰声,尤为好听。
少女不带丝毫犹豫地踏了出去。
可就在她露面的那一刹,人群后方一个不起眼的小兵垂着头,悄然按住了自己的袖口。
“咻——”利箭破空。
一道细芒强势闯入了小姑娘余光之中。
未等她辨明,眼前之景便变了番模样。淡淡的晕眩感袭涌上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熟悉的冷香气。
“噗嗤!”短刃入肉之声。
尚未来得及跑上一步的兵卒就这么睁着眼倒在了地上,心上正插着一枝短箭。
大雨倾泻而下,兰竹做的伞骨撑开,却是将其尽数挡了个干净,丁点没落在姜岁绵身上。
淅沥的雨声中掺着兵戈,如玉珠碎地。恍若一瞬,又恍若千年。
不过这些都跟少女无半点干系了。
分明修长的指骨下,是小姑娘被仔细掩住的耳。
她此时被人单手虚抱在怀里,源源不断的热意从对方身上传来,四周肆虐的寒风仿佛于霎时滞在了原地。
姜岁绵从人怀中怔怔地抬起头,眼眶明明未红半分,但不知为何却是仍落出了泪。
清凌的泪珠顺着颊边一路而下,小兔子眨了眨眼,方唤了一句:“圣上...”
她兀地伸出手,回抱住了他。
眸中的泪再也止不住。
“她们说你出事了。”
“你还让人给我下药。”
“你欺负我。”
衿处一点点被打湿,断断续续的呜咽声轻响在帝王耳侧,却是那么惹人发疼。
雍渊帝望着埋头在他颈侧的人儿,指尖忽而颤了下。
他虚环在人腰上的手终是落实了。
那腰肢过于纤细,不过盈盈一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