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盏没看她,转头望楼上:“爸爸。”
温俨换了件雾霾蓝的衬衫,边走边系扣子:“走吧,车在外头等着了。”
他没听见温奶奶前半段话。
温盏收回目光,话到嘴边,又收回。
她跟他一起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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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奶奶上了年纪,胃不太好,去年把腿也摔断了,就不太爱动弹。
大多数能让医生上门的检查,都在家里做了。
实在是有些要用到机器的扫描,不得不去医院,才让温俨带着出门。
温俨把她送进诊室,退出来,牵住乖乖站在门口等待的温盏:“走,我带你去看牙。”
门没关紧,他话音刚落,屋里温奶奶就喊:“温俨!”
温俨探身:“怎么了?”
温奶奶理直气壮:“你进来,站这儿,看着我。”
“……”
温俨默了下,有些无奈,转过头,跟温盏交换眼神。
他个子很高,常年在军队的缘故,身姿挺拔,气场十足。
但看她的目光始终温和。
温盏笑起来:“没事,我自己去就行。”
温俨轻声:“奶奶年纪大了,小温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好不好?”
温盏“嗯”了一声:“我知道的,爸爸。”
工作日,口外病人依旧很多。
人山人海,温盏艰难地挤进人群。
她按照父亲的嘱咐,找到那位姓蒋的医生。
大概是看温俨面子,对方态度很客气,下手也温柔。
拍片拔牙前后几个小时,结束时,提醒她:“你找个地方坐一下,观察半个小时,不出血了再走。”
温盏咬着棉球,含糊回应:“好。”
可是外面人太多,她绕了两圈,没有能坐的地方。
麻药劲儿没过,温盏半张脸都是麻的。
她孤身一人,胸口发闷,在走廊尽头通风的通风窗前站了会儿,看到有男生拿着冰袋,小心地往女朋友脸上贴。
犹豫了下,温盏又走回办公室,试探着敲门,含糊不清:“你好,请问这里有没有冰……”
虚掩的门一推就开,阳光倾落,交叠双腿坐在办公桌后的男生眼风一斜,漫不经心地,朝她看过来。
四目相对。
温盏一愣。
怎么也没想到商行舟会出现在这儿,他衬衫长裤,神色倦懒,眼瞳黑漆漆,膝盖上放着ipad,传来游戏背景音。
温盏抿唇,有些僵硬地走过去,在冰箱前蹲下.身。
商行舟调小声音,放下嚣张笔直的双腿,清澈微哑的声音从嗓子里滚出来:“温盏?”
他挑眉问:“你来拔牙?”
温盏没想到他主动跟自己搭话,慢吞吞:“嗯。”
他问:“蛀牙?”
“尽头牙。”冰箱里没有冰袋,温盏感觉口腔内萦绕着散不开的血腥气,她不确定自己这样跟他说话,会不会被他看到棉球上的血迹。
她别开视线,闷声,很在意这个,“它都没长出来。”
少女小小一只,穿浅橘色的格子衬衫和背带长裤,袖口挽起来一截,露出纤白小臂,柔软的黑发垂落胸前。
孤零零的,有点无措,斜跨小包露出一截缴过费的单子,一脸茫然。
一侧脸颊明显泛红,很显眼地肿起来,里面垫着棉球,泛粉的唇瓣微张着。
像一条,不太聪明的,遇到敌人绝对跑不掉的,深海小鱼。
“昂。”商行舟眯眼顿了下,等她后文,难得有耐心,“然后呢?”
“就。”温盏一本正经地嘟囔,“又一个活泼健康的、没见过世面的生命,离我而去了。”
商行舟失语一瞬,有点好笑:“你别动,等我下。”
他说着站起身,退出游戏阖上ipad,躬身放到她怀里,声线低哑,散漫又嚣张:“放你这儿啊,别给我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