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身体不好为由, 让礼部拨了两个宫里的嬷嬷过来帮忙。嬷嬷教习陈文茵的时候,她就强撑着精神在一旁看着。
陈文茵学得很认真,坐得端庄, 跪得笔直, 年轻女孩儿悟性高, 只需嬷嬷一点什么都明白了。
学习规矩没有什么诀窍, 也没有捷径可走,唯有苦练。
教习嬷嬷也知道自己教的是谁,不敢有丝毫懈怠, 教导的时候非常严厉认真。
傅娇坐在水榭里的凉椅上,半倚半靠吃着香瓜,不时往对面看一眼。陈文茵学得有模有样, 笔直跪坐在蒲团上点茶, 差不多将近半个时辰,点了一盏又一盏, 半点也抱怨。
傅娇可太知道跪着的滋味儿了, 她八岁开始学跪坐,阿爷也是从宫里给她的嬷嬷来教习。宫里的嬷嬷都很严厉, 没跪够时辰绝不可能让她起来, 她跪得涕泗横流。刚好被来找她的李洵碰到, 李洵气得拿弹弓满院子追着嬷嬷打, 打得那嬷嬷满头的包才消气。
思绪飘忽间,陈文茵端着一盏点好的茶走到她面前来了。
“王妃。”陈文茵跪久了,膝盖发麻,拖着脚步走到傅娇身旁,双手把茶盏递给她:“方才嬷嬷教我的京城点茶,你尝尝。”
傅娇接过喝了一口,道了一个好字。
陈文茵站在一旁,巴巴地望着她,好似还在等她继续点评。可等了许久,她一个字也没再说,她眼睛微微一垂,颇有些泄气地说:“是不是我点的茶不好?”
傅娇靠在凉榻上,望着檐廊外一碧如洗的天:“我不喜欢喝茶。”
不管是出于何种理由,她都没有和未来太子妃亲近的打算。之所以强撑着精神应付她,不过是担心李洵那个疯狗又闹什么幺蛾子。
她不想再讨苦吃。
“王妃喜欢喝什么,我给你泡。”陈文茵有些急切地问。
傅娇微微歪着身子,撑住了头。
“姑娘。”玉菱歉意地说道:“王妃身体不大好,一直在养病……”
陈文茵只好道:“是我不好,连累王妃休息不好。”
傅娇摆摆手说没事:“我身体不好,可能不大能招呼你,你请自便吧。”
陈文茵眼皮子耷拉下来,没什么神采,只好闭了嘴坐在一旁。
到了傍晚回去的时候,陈文茵的乳母对她说:“瑞王府的人口风都严,什么也不肯说。”
陈文茵说:“到底是王侯之家,奴仆也不比寻常人家的嘴碎。”
她这回从柏坪入京,是为了太子妃之位。柏坪陈家是百年大族,族里在朝为官者众多,若是能再出一位皇后,家族权势登封至极。
她没想到自己能一下子入了皇后和太子的眼,晚宴结束的第二天,礼部的官员登门传旨的时候她人都是懵的。
她喜欢太子殿下。
端午夜宴上第一眼看到他时,心便动了。
那天晚上他来得很晚,几乎所有人都到齐了他才来。
明黄这样的挑人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却是如此端正庄严、风姿绰约。
她还是头一次见人能把这两个全然没有关系的词联系在一起。
他迟到自罚三杯,对月举杯,爽快地喝下。
看到他俊朗的身姿,她当时就觉得心好像不会跳了,时间在那一刻都快停止。
她挪不开视线,礼数全都忘在了脑后,只会直直地盯着他,直到身边的人扯了扯她的衣袖才回过神来。
太子就在这时缓缓抬起头。
然后她就直视了他的脸,那真是一张美得令人直呼造物不公的脸。
眉如远山,眸似深潭,鼻梁俊挺,轮廓干净清晰。
他扯唇朝她笑了下,她听到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完了。
她才十六岁,懵懵懂懂长大,懵懵懂懂被带到京城,懵懵懂懂被送进宫,懵懵懂懂感受到内心的情,动。
恰好她喜欢的那个人要娶她为妻,突如其来的幸福感让她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她缓了两天才缓过神。
这两天,她每每想到李洵,都忍不住快要笑出声来。
后面礼部说要找人教她宫中礼仪,她也很配合,只不过偶尔会生出些许忐忑。
陈氏虽然是大家族,但终究比不上皇族规矩森严,她害怕自己学得不好,丢了李洵的脸,跌了皇室的颜面。
她更怕皇室不好相处。面对未知的日子,她充满了憧憬和担心。
这些天李洵有时会去看他,他温柔又体贴,安抚她不要害怕,说给她找了长嫂做教习。
她的忐忑被安抚了些许,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和这位瑞王妃好好学习规矩。
“还是丫鬟们到外头去打听了一番。”
陈文茵问:“都打听到了什么?”
乳母犹豫了一下。
陈文茵不在京城,对皇室的事知之甚少,她迫切地想知道和李洵相关的事情:“有什么你说就是了,藏着瞒着倒让我心里不好受。”
乳母道:“我听说瑞王妃是太子太傅的孙女,从小在皇宫长大的,和太子殿下关系甚好,皇上皇后也很喜欢她。他们还说皇上和皇后最疼爱的孩子并非太子殿下,而是瑞王。只可惜瑞王身体不好,和王妃成亲那天就病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