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傅娇脑海中不由浮现新婚夜李述临行前看她的温柔眼神,他的手温温热热地抚过她的脸颊,笑着说:“你若累了便早些歇息。”
见傅娇此刻痛苦地沉眉闭眸,面色像是隐忍着极大的痛楚,玉菱心中惴惴不安,道:“姑娘,你振作些,若是王爷活着,也不愿看到你这个模样。”
“今天什么日子了?”傅娇混沌了这些日子,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迷茫感。
玉菱道:“今日十三了。”
原来才过五天,可傅娇觉得这五天过得好漫长,似乎比她前面十几年还要漫长。
五天,一个活生生的人冰冰凉凉地躺在冷硬的棺木里,永远离她而去。
五天,不知道多少人死在这场风波里。
五天,她没了丈夫,从云坠入泥。
为什么偏偏是她?
难道真是命有定数,该她受的罪一点也少不了?哪怕她已经竭力避免嫁给李洵,可梦里该属于她的悲惨命运还是无情地降落在她头上。
只不过换了一种方式。
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手指死死地扣着床沿,脆硬的指甲险些折断。
“太子殿下。”
门外传来宫人的问安声,下一刻李洵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门前。
李洵扫了玉菱一眼,示意她离开。
玉菱方才看到李洵粗暴地为傅娇催吐的样子,心中惊惶,唯恐他再度伤害自家姑娘,只装作不懂仍赖在屋子里。
“玉菱,我饿了。”傅娇喊她说:“我饿了,想吃蛋羹。”
“可是……”玉菱咬了咬唇,犹豫地道。
傅娇沉声:“我的话你都不听了?还不快去!”
知道她是想支开自己,玉菱只好应了声,低下头走出屋子。
她走后,傅娇看都没看李洵一眼,直接阖上了眼睛。
“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有心怜悯别人。”李洵轻笑一声,问她:“你可知自己现在意识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傅娇愤怒到发抖,咬牙说:“我又没犯错!”
李洵走向床边,似笑非笑地看向她:“新婚之夜,你克死了那个病秧子,便是你的错,你的罪。”
“是吗?那我的罪名是谁定的?罪书由谁来写?”她慢慢回应,声音嘶哑粗涩,犹如扯絮。
李洵不在意地笑笑:“你有罪无罪不重要,皇后说你有罪你便有罪。至于罪名?死了之后想要你什么罪,你便是什么罪。”
“既然要我的命,定我的罪,那太子殿下方才又为何要救我?”李洵有仇必报,她几乎已经猜到他接下来会做什么,困难地勾了勾唇,挤出一抹难看的笑:“难道殿下对我旧情未了?”
李洵并没有料到她会这样的反应,面上有片刻的错愕,敛了笑意,沉下脸色。
“事到如今你以为孤还是任你予取予求的李洵?”李洵的嗓音冷下来,眼神阴冷可怖。他掰过她的头,令她直视自己:“你高傲什么?总有一天孤会敲碎你的一身反骨。”
世间竟有傅娇这般不知好歹的人,他甘心情愿将一切捧给她,她却弃如敝履。
他的真心何其珍贵,她却胆敢玩弄、践踏。
傅娇闭上眼默默流泪,不再说话。
李洵抬手抚着她的脸颊,指腹重重地擦着她脸上的泪痕:“实话告诉你,如果那天他没有坠湖,那么迟早有一天他会死在我手里,到时候会比溺毙痛苦千倍万倍。你应该为他感到高兴,毕竟他没怎么受折磨就死了。”
傅娇手紧紧攥着被子,指甲因为过度用力“啪嗒”一声断了,渗出鲜红的血珠。
究竟什么样的人才能说出如此冷漠的话,她忍不住浑身发颤。
李洵看着她痛苦的脸庞,瑟缩的身躯,心底有一块躁郁得快起火的地方仿佛久旱逢甘霖,被抚慰得很是舒适。他心情颇好地看了她一眼道:“你现在求求孤,说不定孤还念旧情,救你一命。”
“救我?”傅娇眼眶通红,怒瞪着他:“你会这么好心?”
“果真最了解孤的人还是娇娇。”李洵顿了一顿,漫不经心地说:“那你应该知道孤的脾气,想要的东西若是没有得到,便会心生不甘。孤对你真心一片,你却弃孤而去,孤心有不甘。”
他这话说得近乎直白,一时间难堪与羞臊齐齐涌上来,傅娇抖着唇瓣,深深地吸了口气:“要杀便杀,你休想折辱我。”
“孤费这么大功夫把你救回来,可不是为了再杀你一回。”李洵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早就想好了后话:“你若死了,便坐实了谋害皇嗣的罪名。孤依稀记得,谋害皇嗣,其罪当诛。”
“你家上到七十老翁,下到三岁顽童,一个也跑不了。”
“你无耻!”傅娇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分明告诉自己不要哭,可眼泪还是忍不住一直往下流。
李洵摊手耸肩:“对你这种负心薄幸的人,孤还有更多下流无耻的法子,你要不要一一试试?”
傅娇气得直哆嗦,抓起床上的玉枕、香囊球便向他掷去:“你卑鄙,枉顾人伦!”
李洵轻而易举躲开了那些飞过来的凶器,掸了掸衣襟,语气轻松地说:“知道你性情高洁,必定难以接受,孤也不是强人所难的人,给你三天时间,李述出灵之前给孤一个答复。你看如何?嫂嫂。”
傅娇紧抿着唇,气得呼吸不顺,听到他那声嘲讽得刺耳的嫂嫂,她恨不得冲上去拔了他的舌头。
她的反应都在李洵的意料之中,他也不再多说,只让李太医继续在这里候命,随后便走出了屋子。
前脚刚踏出房门,有什么东西从身后飞过来,擦过他的脑袋,落在他脚边,低头扫了眼,原来是新婚夫妇压枕用的求子如意。
李洵对床上愤怒的人轻蔑地笑了下,狠狠一脚把如意踢开,大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