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中权衡了几分,见李洵没再说什么忤逆的话,把贪墨案的折子扔给他,让他亲自南下办理此案。
从宫里出来,李洵心情分外烦躁,两侧禁卫军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为他开路。
刘瑾看到殿下回来,揉了揉被寒风吹得凉嗖嗖的脸,匆匆小跑过去,跟在殿下身旁,小声说了这件事。
李洵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许:“谁来传的话?”
“玉菱那丫头亲自来的。”刘瑾喜色道。
李洵长长哦了声,看了刘瑾一眼,忍不住笑骂了句:“狗奴才,嘴都快笑烂了。”
“奴才是殿下的奴才,殿下不高兴奴才就不高兴,殿下高兴了奴才岂有不高兴之理?”刘瑾见李洵这会儿心情不错,唇角漾着几分笑意,特意说几句讨巧话:“奴才就知道殿下待傅家姑娘巴心巴肺,她怎么会想不明白这理。”
他偷觑了一眼身旁的殿下,果然喜上眉梢,微微扬起的嘴角让他有了几分翩翩公子的温润模样。
刘瑾暗喜,看来今天不用挨骂了。
果不其然,李洵大手一挥,爽利地说了句:“多嘴多舌,去吧。”
刘瑾笑着应声,打过千便退了下去。
这些天娇娇对自己爱答不理,他干什么都不得劲,总是莫名觉得烦躁,公务上的事也颇为不顺。
那日李知絮到东宫找他之后,他认真思考过她说的话。
李知絮在韩在的事情上确实有些拎不清,可讲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他和娇娇的事情确实该摆在明面上了,这么多年,多少的感情多多少少该给她个交代。
说来此事还真是不怪他,分明他都打算好了在娇娇十七岁生辰的时候带她进宫面圣,请父皇赐婚。
那段时间她害病,压根找不到她人,及至后来她越发不对劲,此事就暂时搁置下来了。
事到如今他不想再等。
这回娇娇肯给他台阶下,他便想把事情定下来。
毕竟如李知絮所言,女子的情意经不起蹉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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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冬,天就一日凉过一日了,老公爷年逾七十,身子越发不中用,在入冬之初便辞去太傅之职,回府休养,陈氏最近身体也不济,傅娇每日都会到上房给祖父祖母请安,陪他们进膳。
早膳的时候,傅娇陪他们用了些清粥小菜。
老国公夫妇上了年纪,胃口不佳,吃了几口便放下碗筷,然后接过下人递上来的青盐水,慢慢漱着口。
没多时,陈氏就见他们素来宠爱的小孙女也罢了筷,取过丝绢轻轻擦着嘴角。
陈氏不免隐忧。
今年傅正和皇上和太子百般劝说,让傅正和继续担任太傅之职,他心志坚定一心请辞,最终还是功成身退。
傅正和乃是开国老臣,三朝元老出身,当年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他就是太傅,如今他又是太子太傅,多年来帝宠不衰。
此生唯一的遗憾便是子嗣不丰,仅有的儿子英年早逝,儿媳伤心过度也香消玉殒,只留下了一个孙子一个孙女。
孙子傅谦早年遵从父志,十二岁就北上去了军营,如今早已官拜大将军,一家人都在北方璁州。
小孙女傅娇从小留在京城,由他们夫妇抚养,因她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傅正和格外疼爱些,总是将她带在身边,养得性子格外娇气。
傅正和常年在东宫为太子授课,傅娇跟随其左右,和太子李洵相识,两人青梅竹马情意甚好,明眼人都知道,傅娇是李洵眼里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只是赐婚的圣旨一直未下,他们也摸不准圣上的心思。
两位老人操劳半生,临老了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傅娇这个小孙女。原本想回洛邑老家颐养天年,可傅娇婚事一直没有着落,他们也不忍心把傅娇带回洛邑老家,乡下地方小,寻个好人家极难。
傅正和对傅娇的婚事很上心,却并不是很愿意她嫁入东宫,倒不是说李洵不好,傅娇性子养得骄纵,李洵现下看起来能忍让她,可谁又保得住过个三五年他仍对娇娇有如此耐心?男人最是了解男人,情浓时就算是让他把心给剖出来想必他也不会眨一下眼。
动情容易,长情却难。
李洵是未来的天子,坐拥后宫三千佳丽,到时候他撒手人寰,傅谦远在天边,没有雄厚的娘家做后盾,娇娇在后宫独木难支,处境还不知如何艰难。
倒不如找个清流门庭,夫妇俩过着和和美美的日子更加自在。
这话他们早两年委婉地跟娇娇提了下,小妮子一心扑在李洵身上,她话刚说出来,便被她堵了回来。
知道她性子犟,一味劝她和李洵断了往来行不通,傅正和就暂且放下,想着反正现在话也未挑明,她自个儿什么时候想通了也不一定。
今年入秋以来,她对李洵倒也真的淡了下来,只是性子也没了之前活泛,鲜活生动的姑娘成日里闭门不出。
真真儿让她愁坏了。
“今儿天气很好,娇娇不出去走走?”陈氏拉过傅娇的手:“王家姑娘也有些日子没来找过你了,你们之前不是还在一起做什么玉雕?现在也不玩儿了?”
傅娇垂着眉,抿唇笑笑:“时青明年春天就要出嫁了,现在正忙着准备婚事,哪有功夫同我玩儿这些登不得大雅之堂的。”
“那更应该常去看看她。”陈氏和蔼地看着她说:“等成婚之后她是夫家的人,再要往来可就没那么便利了。你们一同玩了这么些年,往后也莫生疏了才是。”
傅娇嗯了声,顺着她的话说:“我正想跟您说这件事,今日大皇子开府别居,时青也要前去,她那未婚夫婿也在受邀之列,她面皮子薄,让我过去陪陪她。”
陈氏听她这么说精气神都提起来了些,眉眼里露出喜色,点了点她的鼻头,当即一口应承下来:“多带些人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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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惯例,皇子十六岁划封地,前往封地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