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要抓到燕月生的前一刻,白帝察觉到异常,蓦地抬头,明渊已不见踪影。他心下一窒,手上动作未曾停滞片刻,眼看便要将燕月生擒至爪下。明渊的身形诡异地浮现在燕月生身前,悍然撞上白帝的拳风!
“轰轰轰”,接连不断的爆炸声自大殿上响起,破碎的冰块四溅!金红火焰铺满冰面,殿中冰山慢慢矮下去。燕月生的躯体在明渊身后轻飘飘落在地上,青阳帝君的魂体挡在冰棺前。
“明渊,你真打算和我作对?你娘她还在这里!”白帝探手去冰棺上一拭,摸到满手水迹。冰棺已然开始融化,湿漉漉流了满地。
明渊捂住嘴咳嗽一声,再放下手时已是满手鲜血。他定定地凝望着白帝慌乱的神情,忽然嘲讽地笑起来。
“小爷爷从来没有教过我孝字怎么写,他从不曾教导我要孝顺他,他不在乎,但是我会做到。”
“但你不一样,父亲。你从未抚养过我,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青阳氏从蛋中出生,破壳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会是他们最依赖的至亲。他们会模仿父母相处的模式,去爱他们将来遇见的命定之人。但明渊无从模仿,以致他很长一段时间不懂爱为何物,自然也没能对父母产生多余感情。
“月生愿不愿意复活母亲,要看她自己的意愿。”明渊往前迈一步,“只要我在,你休想令她步上前代司命的后尘。”
“她的意愿?”白帝冷笑起来,“孩子,我教你一件事。青阳氏行事,从来不需要顾忌他人的意愿!”
明渊从未听白帝叫他一声“孩子”,短暂失神一瞬。正在此时,大殿的石壁诡异地蠕动起来,分裂出无数石人,竟是在前七门中围堵明渊的各族傀儡。明渊猛然回头,发现他们已经抓住燕月生的胳膊,正在将她往墙里拖!
“住手!”明渊飞身而上,便要重新将这些石人击溃。然而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何况他背后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青阳帝君。只听得背后风响,明渊侧身往旁边一让,他的头发已然被烧去一截。
趁这会儿功夫,那些石人已经将燕月生拖回第七门,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燕月生昏昏沉沉,始终未能醒来。她只觉浑身酸胀,似乎经脉都被陌生的力量充盈,胀得她难受,可又不知道怎么解决。有时她仿佛明白了一星半点,试图调动那些力量进入丹田。但每次刚起了这个念头,燕月生立即浑身刺痛,犹如万针入体,难以招架。
“我这是怎么了?”燕月生想,“有没有人能救救我?”
意识深处一片漆黑,燕月生觉得很冷。原本能温暖她的人远去了,她只能紧紧抱住自己。不知过了多久,燕月生识海中忽然亮起一盏明灯。她犹豫着松开自己,向那盏灯所处走去。灯火跳跃着五色的光,无端令她觉得亲切。
“你可以帮我吗?我想离开这里。”
灯火明明灭灭,照亮了燕月生的脸。
“你问我为什么想要离开?我不知道,只是一种感觉。”燕月生试探地触碰这一团火焰。灯火并没有灼伤她,反而柔和得如同一缕春风,一段月光。
“我想,外面或许有人在等我。”
燕月生浑身一颤!随之周身仙力急剧向她眉心涌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得一干二净。万针刺身的痛苦隐去了,沉睡的少女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抱着膝盖坐着。外界和她意识深处一般,同样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燕月生试着用手去摸,然而她上下左右前后皆是石壁。在昏迷的时候,她不知被谁关进了一处石牢里。
“明渊?”燕月生试探地唤一声,无人应答。
这般黑暗狭小的地方,极容易摧毁一个人的心智。即便是敢孤身跳归墟的燕月生,眼下也有些胆寒,渐渐便难以呼吸起来。
“有人吗?不一定是明渊,谁都行。”燕月生一寸寸摸过身前石壁,“如果有人的话,可以出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金色的光亮起来,犹如一团灯火,照亮了狭窄的石牢。燕月生抬头看去,觉出这气息熟悉,让她想起明夷宗的那个夜晚。
“明夷宗上的那一次,也是你吗?”
光团上下晃了晃,像是默认。
燕月生从破军手下逃生后,无数次想要再次召唤出那击破结界的东西,然而始终未能成功。燕月生因此才和周采意形影不离,因为在明夷宗上,只有天族星官照看的周采意能护住她,崔鸣剑也不行。
金色光团落在燕月生手中,化作一枝平平无奇的毛笔,唯有笔斗还闪着五色光。燕月生捻了捻笔尖,将笔毛理顺了些。殷红似血的墨汁沾在她手上,不一会儿便化作粉末消失了。
“你是说,你可以帮我从这里出去?”
从毛笔中传来的意志极为微弱,燕月生难以辨别,只得连蒙带猜。毛笔从她掌中弹起,在石壁上画了一扇门。燕月生眼睁睁看着原本扁平的画渐渐凸高,与真实的门分无二致。燕月生试探地一推,门便开了。在她眼前的是一条长长的石道,远远的看不见尽头。
五色笔落入燕月生掌心,燕月生发觉它笔毫上的墨汁颜色淡去一些,心下一凛,急忙顺着门爬下去。在她爬下石道后,身后的门也消失了。五色笔重新化为金光,照亮燕月生前行的路。她不能回头,只能顺着石道一直向前走。
道路在燕月生面前铺开,又在她身后终结。燕月生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她感觉不到累,也感觉不到饥饿,以为没有过去太长时间。黑暗容易令人对时间流逝失去掌握,过了许久,始终没有感到疲倦的燕月生才后知后觉,她的身体和先前似乎不大一样了。
“你想带我去哪里?”她终于忍不住问,“你确定你指引的路是正确的吗?我还要找一个人,你不会把我带得离他越来越远吧?”
“你知道我想找人?”
燕月生越发迷茫,不知道这团金光葫芦里卖的到底是哪门子药。然而归墟偌大,她能信任的人皆不在身旁,想来这支笔没有要害她的理由,只得顺着石道继续前行。
眼看笔上墨汁渐渐耗尽,石道终于向上爬去,一扇门出现在燕月生头顶,光顺着门缝洒了下来。燕月生一鼓作气将石门推开,从石道中爬了出来。
“数月不见,睿郡主越发长进,竟学会了钻地道?”
半生不熟的声音自头顶响起,燕月生动作凝滞片刻,猛地抬头看去。青年披着一件月白外衣,正坐在榻上,微笑着看向她。这人不是旁人,正是有“九十九善人”之称,时任大梁国师的天机阁程素问。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神女之劫
在看清程素问的一瞬, 燕月生立刻想要潜入洞中逃走,然而石门已经消失了。窗外传来鹧鸪啼鸣,哀哀如泣。
“郡主不必慌张, 我并不打算伤害你。”程素问眼睛弯了弯, “我如果想要下手,郡主当初便不能从客栈逃出去, 何必等到如今。”
燕月生定下心神:“这么说,我倒要谢谢国师昔日高抬贵手了。”
她方才太过慌张,忘记程素问素有“枠九善人”之称。天机阁阁主荀无涯捡到襁褓中的程素问时, 断言此子前九十九生都没有做过半点有损天道的坏事, “九十九善人”的绰号便是由此而来。若程素问此生也能不忘初心修得完满, 今世必能飞升证道。
因此燕月生才奇怪荀无涯为何要将程素问送入京城, 朝堂上可没有老好人的立足之地。能在京城中搅弄风云的存在, 谁又没做过一两件亏心事?
“这是什么地方?”燕月生扭头看向窗外, 只瞧见茫茫雾霭, 山青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