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将干煸杂菌端上桌前,我一直是这么自信着。
沉枝咬着筷子,满脸踌躇:“真的…可以吃吗?”
“可以。“我一脸镇定,默默把筷子从她指间扒拉过来。
“我先吃一口试试。”
我捡了块,放到嘴里。
好咸。
还有点难嚼。
忍着吞下去了,最后舌尖泛了点独属于菌类的鲜甜。
“我们还是出去吃吧。”
我推开那道菜,严肃地捏了捏沉枝的手心。
*
只可惜,我并没有等到出门,先一步倒下了。
枪林弹雨都捱过来了,居然败在一小口没炒熟的菇上。
沉枝憋着笑,肩膀剧烈抖动。
“他们说,吃菌子中毒会看见小人跳舞。你看到了吗?”
“没有。”我望着医院的天花板。
“那你看到什么啦?”
“看到你了。”
长手长脚的小人儿围着我,头顶有旋转的七彩小蘑菇。
她们都长着沉枝的脸。
仿佛回到在基贝拉初见那一天,人头攒动于我心悸的一瞥。
见她犹如庭前雪,下了一整夜。
她不服气,嚷着也要去吃一口试试。
“不准。”
我把人拉过来,替她脱了鞋袜,医院这一方小床上,她嚣张地摊开,把真正的病人挤到逼仄一角。
邻床的阿姨多看了一眼,目光中不无艳羡:“小年轻感情就是好啊。”
沉枝转过头冲人家笑了笑。
“小姑娘,你男朋友对你真好啊。”
他们不知道,真正幸运的不是沉枝,而是我。
是我蓄谋在先,而后如愿以偿。
是她历经我狭隘的骨骼,动脉里难驯的潋波,依旧选择爱我的泥泞、风雨和丛生的杂草。
那时候,格鲁梅蒂河岸角风猎猎,无数野生动物埋首伏低,它们的脊背连成群峰万万。
她向我走来,远比荒芜的旷野更壮观。
这世间所有的景致,都略输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