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寓骑一个人说得口干舌燥,想润润喉,发现酒杯已经见底。
“走了。”他放下空杯,不等钟逸回答,抄兜往门口走。
可能酒后脚步打飘,没能快速撤退,他把钟逸的话也带出来了。
钟逸说:“她要是太过主动,你就不会珍惜她了。”
周寓骑想说放屁。
他回怡香园做了一会数学题,找到久违的平静,才能入睡。
没了谈迎,他的活动好像并没有减少。
周寓骑买了一条海钓艇,时不时出海海钓,起初跟着教练,后来上手就甩掉人,独自当“周滨逊”。短短半个暑假,那层标志性的白皮晒黑了,析出健康的淡蜜色。
头发拖拖拉拉长长了,发尾打卷,盖住了耳朵,嫌热干脆扎了个小辫。有一次还忘记刮胡子,拉碴的样子添了一种颓废美,走街上像个搞行为艺术的野人,再次被游宜伟捉到画室给学生当半裸模。
完事后拿着报酬冲动剃了一个寸头和断眉。
周寓骑便这么在云岚岛混了一个夏天,本地人把他当游人,游人把他当本地人,老外把他当导游给小费,导游把他“老外”抢生意。
然后雇佣钟逸的空闲时间,继续学烹饪。
钟逸意外他的执着,以为他会放弃这份“功利心”,放弃这门不入流的技能。
周寓骑自嘲道:“难道人走了我就不吃饭了?”
钟逸只是看着料理台,没有说话。
周寓骑想了想,说:“如果有一天她变成你的老板娘,你还会辞职?”
钟逸缓缓抬头,看他眼神又爱又恨,发毒誓般甩话:“如果有那么一天,我给你们做婚宴。”
周寓骑鼻子哼出一声,“有你这话我就有动力了。”
钟逸没再多说什么,从易到难,把家常菜一道道教给他。
周寓骑虽然是个实操小白,却是理论大师,能从物理层面解释一些对钟逸来说知其表不知起因的窍门,比如为什么油锅撒盐煎鱼不容易粘锅破皮。
当然有时也会有争论,为什么不能调整调料的先后顺序,只要钟逸搬出“她就喜欢这种口感”,他便将信将疑妥协。
只有在钟逸面前,那股情敌间针锋相对的张力,才让他切实感知到,他对她的感情是被相信存在的。
钟逸说自己等了六七年,没等回来,话里话外劝他放弃。
“不是在等她,”周寓骑苦笑,“一个人也不知道去哪里,只想感受一下她多年的生活方式。”
钟逸低头沉思片刻,掏出一张边缘发毛的名片递给他。
“她以前工作的公司,可能不在了,但可以顺着打听。”
周寓骑接过看了眼,的确是货真价实的室内设计师。
“钟逸,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了?”
钟逸无奈一笑,默默收拾这一次上课的灶台。
“以你家的能力,找个人应该不难,我只不过帮你抄近路而已。就算不给你,也轮不到我了。”
周寓骑顿了顿,两指夹着名片递还给他。
钟逸:“……”
“我已经深入她的朋友圈那么久,她多少应该知道,如果真的在意,会给暗示,而不是等我死乞白赖去蹲点找她。”
“……”
周寓骑执着地支着手,那边不得不接过。
“好了,我要下课去找游老师钓鱼了。”
钓鱼的糟老头子以为周寓骑跟他们一样耳背,用完全不避嫌的声调跟游宜伟说:“这小孩年纪轻轻,怎么经常跟我们出来钓鱼,是不是那方面不太好使了?”
游宜伟瞧了周寓骑的背影一眼,尴尬道:“难道你来钓鱼是因为这个?”
周寓骑闷闷发笑,肩膀颤动,但愿没有破绽。
那糟老头子唬了一声,看游宜伟时戴上有色眼镜,听说搞艺术的多少有点另类,没准……
游宜伟外形的确没有传统男人的阳刚之气,甚至谈政玫都比他刚猛,以前没少遭受质疑与嘲弄,哪能不懂这种眼神。
他当下板起脸,“小周年龄比我女儿还小一截,都还没成年,你带你儿子出来旅游,也是这么想的?”
那糟老头子红着脸骂他一句,“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怎么跟女人一样开不起玩笑。”
游宜伟冷笑道:“我们搞艺术的线条可以扭曲,人格可不能啊。”
“游老师——!”周寓骑站起来收竿,沉甸甸的坠感,看来是大家伙咬钩了。
游宜伟扔下糟老头子,过去给周寓骑帮忙,脑袋已经清空刚才的垃圾,打好了今晚的食谱草稿。
女儿不在身边,游宜伟时不时请小辈上门吃饭。
阮茜霖和方树宇是常客。阮妹妹再唤上住附近的同在武馆上跆拳道的同学,来谈家像回奶奶家一样亲切。
谈迎的女同学中,若是没考上高中,大多二十岁出头就生小孩,谈政玫和游宜伟被喊奶奶爷爷真不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