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是答应下来。
回到房间,摘下面具之后,云蔚细致地为十七净面,软布代替他的唇舌一点点辗转过她的肌肤,徐徐展露出他喜欢的那张脸,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珠,鼻尖一颗小巧的痣,针尖似的,直直扎进他心里。
手上磨蹭地摸了几把之后,云蔚为她敷粉、点胭脂、贴花钿,随后又依着馆里的教导,挽了一个单螺髻。
给她换上一身影青色的衣衫,云蔚看向镜中人,这下他们穿的衣服颜色相仿,愈发衬得镜子里的两张脸有五份相似。
云蔚听说有缘分的男女都是长得像的,叫夫妻相,往往是生活多年的夫妻才有,但他们现在就有,所以他们是天定的姻缘,十七是逃不过的。
看着看着,云蔚脸色一变,又把面具给十七戴上,他说:“还是戴着吧。”
“怎么,不好看么?”十七又道:“我觉得是好看的。”
“我怕你被人认出来,惹麻烦。”也怕她的狐狸精秉性大逞威风,再给他惹回一屋子的男人来。
“哦。”虽然她没来过云州,但还是谨慎点好,云蔚想的很周到,十七赞赏地想。
……………
作为娶过两个媳妇的男人,杨善早看出云蔚对十七的心思,问他他却说,是十七对他情根深种,他略做回应而已,真是死要面子。
今日又是七夕佳节,杨善早早便出门,说是会朋友,其实是去茶楼听说书的,以此来让他们二人单独相处,也好让公子的一腔爱意倾泄倾泄,免得憋出病来。
晚上,云州城内,彼此有意的男女相约去放河灯,云蔚也和十七人手一盏,云蔚问:“你想许什么愿望?”
“嗯……财源滚滚,以后接的任务都比你要好做。”十七如实说。
“你是说我很麻烦?”
“不是,是任务麻烦,我以后不想再接寻人送人的任务了。”
“这还差不多。”云蔚嘴角牵出浅笑,“你猜我要许什么愿望?”
十七懒得想,“我如何会知晓?”
“所以让你猜。”
“找到你姐姐?”
“呃,对了一半,再猜。”
“不猜了。”十七的耐心用尽,“放灯吧。”
反正都是实现不了的寄托而已。
可云蔚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我想让一个人爱我,不是爱我的脸,而是爱我的全部。”
她被看的不自在,总觉得那眼神像是一张稠密的蜘蛛网,粘上了就摘不干净,总是黏连着,丝丝攘攘地痒。
“那好办,找到你姐姐,就可以实现。”十七分析说:“你的姐姐一定是爱你的全部的。”
云蔚从鼻腔叹出一口气,“也不知道你是不是装傻。”
十七并不搭话,十年来她的心可称得上像雪洞一样空白敞亮,她已经习惯这样的日子,混乱的情感离她很远,她以为自己会一直和男女之情划分界限,但最近她总是时不时胃里毛毛的,心随着也会跳快几分,好似不受控制一般。
这不是好兆头,十七想掐断它。
……………
云蔚租了一艘小画舫,只能容下叁四个人,十七把船撑到藕花深处停下,被云蔚招呼着喝酒。
夜色漫漫,星子闪烁,水面渐渐有雾气氤氲,笼住这艘画舫,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守着旷远星空,亭亭芙蓉对酌。
不过几杯下肚,云蔚便有些微醺,指着璀璨的银河,“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猛然听到云蔚嘴里说出一句正经话,十七追问:“后面呢?”
“不记得了。”云蔚摇摇头。
“我听王相公说,你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吟诗作对无一不精。”
“那是自然。”他骄矜一笑,“但对着你,就吟不出正经的了。”
“还有不正经的?”
“多的是。”
“而乃出朱雀,揽红裈,抬素足,抚肉臀,女握男茎,而女心忐忑,男含女舌,而男意昏昏。”
虽说十七不爱咬文嚼字,还是明白云蔚方才说的都是淫词艳曲,她抄起酒盅,舀出湖水泼在他身上,“清醒一些,你早是自由身了,别和以前似的说浑话。”
云蔚并不管身上的水渍,笑得很热烈,“生气了么?”
“和你生气,岂不是有生不完的闲气。”十七满饮一杯,发间的步摇坠着一颗艳红的珠子,晃晃悠悠地摆。
他们二人就着荷香,饮了一杯又一杯,十七只觉头脑发胀,别的无碍,可云蔚却是发了痴。
他看到了好多个十七,笑的、怒的、平静的,哭泣的。通通望了过来,在叫他的名字。
这些十七都是他的,他一个人的,云蔚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朝着笑着的十七走过去,他要好好地抱一抱她,每一个都要抱一抱,十七真是个慷慨的好人,知道他喜欢,就变出这么多个她,让他像是挖到了宝藏,只能在心里偷偷开心。
眼看着云蔚要一头栽到湖里,十七及时挡在他身前,结果被他结结实实地抱住。
“十七……十七……”他不住地叫,因为醉酒而红润的脸紧紧贴住她的脖子,来回磨蹭。
“我在。”
“十七……十七……”
“我在。”十七忽然被他叫软了心肠,从坚挺的人壳子融成柔柔的一片湖,包容着云蔚突如其来的倾泄。
她回抱云蔚,抚上他的后背,轻轻摩挲,问:“怎么了?”
“你爱我罢,我让你爱。”他双眸晶亮,鼻尖抵住十七的鼻尖。
蝉送清风,鹊惊明月,画舫载着万千水波,心意倒颠,情意相连。
十七站在船头,抱着云蔚,良久才极轻地叹息一声,“那就爱罢。”
总归拿他没有办法。
昨天的补上了,词出自《天地阴阳交乐大欢赋》